第90章(2 / 2)

“原来是这样。”阮伊箬点点头,淡淡的说:“我们走吧。”

韩笑拾起地上断掉一截的长剑,在起身的一瞬,被盛州方向传来的马蹄声凝住身子,抬头望了阮伊箬一眼,哂笑道:“我倒把他们给忘了。”

“他们是谁?”

“渚郁派来的另一拨杀手,有十三人,原本我们是一起来的,我马速比他们快,先到了。”

“那就一并除掉,省得今后麻烦。”阮伊箬狠厉的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杀手来的方向迎去,却在这时,相反的方向亦传来一队马蹄声,阮伊箬转头望向韩笑,疑惑的问道:“有两拨人?”

韩笑摇摇头,指着盛州方向那队人马道:“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一拨。”

“呵,也罢,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两个咱杀一双。”说着纵身跃到官道上,等着两边人马的到来。

两队人马几乎同时进入二人的视线,阮伊箬有意要瞧瞧另一方人马是谁,在看见打头一人那银白色的面具时,竟是笑了起来。

“你认识?”韩笑不解的问。

“朋友!我想,用不着我们动手了。”阮伊箬说着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然手上一挥,一众手下便驱马朝那群杀手奔去。这才答道:“燕藜回漠城了,他放心不下,就要我来瞧瞧。”

“溯原来人接手了?”

“是的,他要我转告你,那二人都是信得过的人。”程然嘴上说着,视线却是看向那一旁抱臂而立,正打量着自己的男子。

阮伊箬看了看二人,笑道:“我才结识的朋友,韩笑。”

不待阮伊箬介绍程然,韩笑截住话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定是天鹰刹的当家——程然。”

“呵,正是。”程然答着,转向阮伊箬道:“宁儿,这里交给他们了,我们回吧。”

“好。”

冬日的晌午,暖阳高挂,硬生生逼走了些许料峭寒意。

回程的路上不若去时那般赶,是以踏上溯原之地已是二十日后。

勒住马缰停在城门之前,阮伊箬看着那高墙大门,心里喜悦泛滥,她能想象出吴妈及小玲儿他们见到自己时的激动,她能感觉到那群孩子真心的企盼,她能体会到杨云他们真诚的期待。

城墙已然在修葺、加固,护城河也正在开挖,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呵呵,别看燕藜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办起事来还是值得信赖滴!

“驾——”阮伊箬一身紫色男装袍子,银色的披风在轻风慢抚之下,翩然翻飞,英姿飒爽。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打马进了城,程然、韩笑紧跟其后。至于那一众天鹰刹的人马,早在泰州的时候便被程然派遣了任务,分散开去。

城里依旧如离开时那般的繁华热闹,人们早已忘却刘安、阮青决那档子事,处处尽显一派和乐安宁的气氛。这便是她心目中的理想之地,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她绝不容别人对它有一丁点的破坏,哪怕是有一丝想法也不行!

三人进了内城,避开热闹的主街道,绕小道朝魏府方向驰去。

不少路人认出了胡周公子,脸上莫不是露出欣喜之色。在他们心中,早认定胡周公子是个好人,是以对跟他在一块的程然大白天戴个面具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的,却是对如此引人注目的三人多了些赞赏;不过更多的是对程然的好奇,心里大概亦是在猜测那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程然,你大白天的戴个面具还真是引人注目,把我和韩笑的光辉都夺去了大半。”阮伊箬调侃道。

“我也很是好奇,哪日等他睡着了,咱揭开他的面具瞧瞧。”韩笑附和道。

这一路上,韩笑已和程然混得很是熟络,因着两人都是极为坦荡之人,是以彼此甚为投机。

“呵,那就试试看吧。”程然淡笑道。

说道试试看,在一家客栈里,韩笑还真是试过,结果还没近他身,便被隐匿在他周围的天鹰刹的下属给围了起来,险些干了一架。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周围,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保护着他。

“韩笑,别怕,哪日我去跟云泽要些迷药,悄悄给他吃了,保管能瞧见他的真面目。”阮伊箬打着馊主意。

“哈哈。”程然好心情的大笑道:“你们就对我这么好奇吗?放心好了,迟早会给你们瞧见的。”

“既然迟早会瞧见,还这般神神秘秘的干什么?逗得人家小心肝痒痒的。”韩笑学着那烟花女子的声音,促狭着说,惹得二人一阵好笑。暗道: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他是龙阳君呢。

快马加鞭之下,魏府了了在望,阮伊箬远远就瞧见魏府的大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阵仗之大,堪比迎亲队伍,莫不是引得一众路人旁观。

“哈,公子回来了。”一群孩子们欢呼跳跃着。

恶寒啊!用得着这么隆重的迎接自己吗?

吴妈在小玲儿的搀扶下,迎了出来,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

三人跳下马,便有下人过来将马牵走。

阮伊箬当即奔了过去,搂过吴妈,以袖拭去她的眼泪,责备道:“吴妈,你老人家又哭了,旁的人还以为宁儿虐待你了呢。”

吴妈睨了她一眼,嗔道:“坏东西,吴妈这不是高兴吗?这快两个月了,都没个信儿,昨日有人来报信说你们今日就回来,把这群孩子可高兴坏了,非得嚷嚷着要去城门接你,幸得云姑娘喝住了。”

阮伊箬感激的朝杨云点了点头,转向那群孩子,坏笑道:“这么不听话?哼哼,公子我明儿个就要检阅你们这两个月来的成绩,没长进的,就等着公子收拾你们吧!”

魏衍站出来,伸了伸胳膊,道:“公子,燕卫大哥们教了咱们不少功夫,咱们可是很努力的在练功哦,明儿个保准让公子大开眼界。”

阮伊箬睨了睨其他孩子,问道:“真的?”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道:“真的!”

“好,那我就期待着你们给我个惊喜吧。”阮伊箬看了看左右旁观的路人,搀着吴妈道:“咱们进去吧,站在这实在是有碍观瞻。”

进了府里,问清云泽此刻的位置,阮伊箬将包袱丢给小玲儿,便和程然、韩笑去了兰园。

云泽早已等在门口,抛给阮伊箬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程然一眼,礼貌的向韩笑点了点头,才将三人让进屋里。

阮伊箬吸了吸鼻子,闻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偶尔还夹杂着一丝腐肉的臭味。

怎么会有腐臭味?貌似是死老鼠的味道,家里的下人是怎么打扫的?我不在家就尽想着偷懒啊?嗯,看来得好生管教管教了。

如是想着,阮伊箬等人尽量放轻脚步声,慢慢走到渚晗榻前。只见他蹙着眉头,双目紧闭,面色灰暗,整个人憔悴得入秋日枯败的叶子,早已不复当初的温润。

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脉息微弱至极,不过还好,他还活着。

“云泽,他怎么样了,他这样子没问题吧?”阮伊箬为渚晗掖好被角,转头担忧的轻声问云泽。

“情况不太好,不过你回来了,他就有救了,放心交给我吧。”云泽扔给阮伊箬一个叫她宽心的笑容。

“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好跟爹爹交待。”阮伊箬这才放下心来。

“爹爹?”云泽几不可见的与程然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亦是一无所知的摊了摊手。

“就是大楚的厉王,渚晗的王叔,云泽,现在先救他,呆会再和你们解释。”阮伊箬催促道。

“呃,好。”

阮伊箬从脖子上扯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黄色锦囊,递给了云泽。

云泽找来一张纸垫在桌上,而后手上运劲,一颗旷世的千年宝珠就在云泽的一番揉捏之下被碾成了粉末。

一阵鼓捣之后,云泽将小部分的粉末盛入一只小杯子里,用清酒调匀,和成糊状,准备用来敷渚晗的伤口。

掀开被子,解开渚晗手臂上缠绕的布带,阮伊箬这才瞧见,时隔近两月,渚晗的伤口非但不见好,相反的却是泛着黑紫,周围的皮肤溃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细看之下,竟能瞧见森森白骨。

“云泽,你怎么都不给他清理的?”阮伊箬不悦的抱怨着,此刻她才堪堪明白,那腐败的臭味竟是从渚晗的手臂上发出来的。

“小没良心的,你可是冤枉死我了。这就是那蛊毒的厉害之处,伤口不愈合倒也罢了,居然奇臭难闻。”云泽苦着一张脸,很受伤的说:“我可是每天早晚给他用烈酒擦洗两次,这一个半月,我尽守着他,什么地方都没去,就怕他有什么闪失,不好和你交代呢。”

“呃?是吗?”阮伊箬傻笑道:“对不起哦,是我不了解状况。等他好了,我请你飘香楼海吃一顿,红楼的姑娘,你看上谁挑谁,不过前提是要她们自个愿意。”

宁儿,聪明如你,我的心思你会不明白吗?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燕藜,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希望你的目光偶尔瞧瞧我也就罢了。

云泽哂然一笑,道:“收起你的好心,姑娘就免了,不过饭是要吃的,而且要吃你亲手做的。”

阮伊箬想了想,道:“好,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为你洗手作羹汤!”

“真的?”云泽听了这话,笑得像个孩子。

阮伊箬睨了他一眼,道:“我魏宁什么时候乱许过承诺?”

云泽状似不经意的望了眼阮伊箬身后的程然,眼中有微微的挑衅与得瑟。

程然眼中寒芒尽显,似要将他杀死。

云泽混不在意,心情大好的说:“好了,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或者在外等着也行。”

“好,我就等在外厅。”阮伊箬说着转向程然和韩笑道:“这些天赶路也累了,我叫人给你们安排住所,你们下去歇息会吧。”

“我不累,不如陪你等着吧。”程然淡然的说。

“我也是。”韩笑附和。

阮伊箬点了点头,和二人跨出房间,顺势带上房门。

丫头夕儿懂事的为三人奉上清茶,他们就这样喝着茶,焦急的等待着,却是无人开口说话。

直到一个时辰后,云泽疲累的打开房间门,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对着阮伊箬道:“已经没事了,大约晚膳的时候就可以醒来了。”

阮伊箬看着他几近虚脱,知道刚才他必定用内力为渚晗疗过伤,忧心的说:“云泽,看你累得厉害,先去休息一会,这离晚膳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不如我在这等他醒过来。”

“不要,我还要等你讲讲这次赴大楚的经过呢。”云泽说着看着对面的程然,挑眉道:“想必程然也是很乐意与我一道听的。”

程然瞪了他一眼,朝着阮伊箬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阮伊箬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次去大楚的路上倒是顺利得很,到了楚京,整个城里全民举哀,我打听之下,便得知那郁王头天便传出消息,道渚晗太子被大燕的刺客杀害了。”

云泽听到这,不由怒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累死累活,不要命的为他们的太子去取珠,到头来竟然被反咬一口……”

“别急,云泽,且听我道来。”阮伊箬喝了一口茶,再次开口道:“这些,不过是渚郁和日暮二皇子暮千雨的离间计而已,他们借助大楚百姓对渚晗的拥戴,激起楚人对大燕的仇恨,旨在破坏燕楚两国城民的和乐升平,为日暮明年借道大楚做准备。那蛊毒,亦是暮千雨给渚郁的,两人达成协议,明年春雪融化,渚郁为暮千雨大开国门,助暮千雨率军攻打溯原,辗转从溯原进驻大燕。渚郁那傻子如此助他,就是为了他朝日暮统治了天下,他可以独占一方,做他的清平君王。嗤,真是笨到家了,殊不知日暮狼子野心,天下昭著,他朝得了天下,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不过最为可恨的是那个刘衡!”

阮伊箬讲到这个人,几近咬牙切齿,毫无女子风范的啜了口口水,接着道:“我当天到了客栈安顿下来后,便去寻他,见到此人,我便觉得他不甚可靠,于是我留了一手,当真让我试探出他以为渚晗大势已去,为了讨好渚郁,迫不及待的将我出卖。”

接下来阮伊箬便将火烧客栈、夜探郁王府、纵火郁王府、与厉王进宫取珠、厉王认她为女、破暮千雨的相、烧毁粮船、结识韩笑等事娓娓道来。

只听得三人一阵唏嘘,同时也为眼前女子的胆大、心细、聪慧、敢作敢为而折服不已。

“这刘衡真是该死!”程然一把捏碎手中茶杯,恨恨的说:“宁儿,这人就交给我天鹰刹来处理了!”

“好!”

“宁儿,渚晗伤愈后,你当真还得送他回大楚吗?”云泽问。

“嗯,我魏宁答应人家的事定然会做到。”阮伊箬点了点头,悠然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在的。只要大楚把牢国门,不放那日暮铁骑进关,我溯原便不会经历战火的洗礼。是以,我们要助渚晗安安稳稳的继承王位。”

韩笑看着阮伊箬的眼睛,戏谑的问道:“你不怕渚晗继位后亦和日暮联手对抗大燕?”

阮伊箬想也不想的道:“我觉得自己看人还是蛮准的,虽然跟他结识不久,但是我相信他。”

“谢谢你。”渚晗虚弱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望过去,但见他只着了单薄的中衣,整个人无力的斜倚在门框上,彷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云泽和阮伊箬赶忙跑过去,将他扶躺回榻上。

“谢什么谢?我冒着危险去取珠救你,你就这样对我啊?”阮伊箬生气的为他盖好被衾,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皇有多担心你?你的王叔有多难过?你的子民有多怀念你?他们都需要你,都在等着你回去呢。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的养伤,养好伤才能有精力把那些个恶毒的人除掉,还大楚一片清明。”

“呵。”渚晗低笑出声,苍白的脸上是被关怀的喜悦,不由说笑道:“你这样子好象市井妇人。”

“呃?”阮伊箬瞪着眼睛瞧瞧渚晗,再转头看看其他人,手指指着自己,以眼神讯问着众人:我是市井妇人?

云泽抱胸而立,淡笑着点点头;程然耸耸肩,摊摊手,看不见表情;韩笑倚在床柱上,无声的笑得脸抽筋。

阮伊箬叉着腰,红着脸怒吼道:“好啊,你们!今晚上通通没得饭吃!”

“这怎么可以?”云泽举着手抗议道:“是谁说我劳苦功高,要做饭给我吃的?又是谁说的答应人家的事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