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那双葡萄籽似的小眼睛顿时眯成了小月牙:“长乐得知六叔今日会来, 便早早地来这树上等着六叔。”
“等就等,作何爬那么高?万一摔到了怎么得了。”
沈长乐道:“书上常说什么‘登高方能望远’, 长乐便想在这树上等着,只要六叔一进来, 长乐一定是最先看见六叔的那个人。”
正在此时, 不远处的宫女们听见这边的动静, 忙急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小郡主窝在昭王殿下的怀里, 先是冲沈烬温叉手, “殿下。”
然后一个个噗通通全部跪地, 欲哭无泪地喊道:“郡主, 您跑哪里去了啊,叫奴婢们好找。”
沈长乐冲她们吐了吐舌头,“谁叫你们长得笨。”
沈烬温放下沈长乐, 使劲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道:“自己调皮,倒会怪别人的,小心六叔告诉你皇祖母去。”
一听要告状,沈长乐忙拉住沈烬温的胳膊, 奶声奶气地央求:“六叔,你别告诉皇祖母,她知道了又会生气的。”
闻言,沈烬温眸色微晃,他蹲下,平视着沈长乐,问:“你为何不在里面同你皇祖母一起等六叔来?”
沈长乐撇了撇嘴,怨怪道:“皇祖母眼里只有小皇叔,根本没有长乐,皇祖母不疼长乐。”
“胡说,你是皇祖母的嫡亲孙女,她怎会不疼你?”
“皇祖母把六叔送给长乐的木猴送给了小皇叔耍了,那是长乐最喜欢的玩具,皇祖母还不准长乐抢回来。”沈长乐越说越气,哼道,“皇祖母就是不疼长乐了。”
沈长乐如今只有七岁,乃是太子沈泰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太子病逝后,太子妃大受打击,没多久后竟跟着去了,那时长乐才四岁不到。太子夫妇去世后,上官婉蓉便将沈长乐接到立政殿亲自照料。
沈长乐口中所说的小皇叔便是当今圣人最小的皇子,年仅五岁的十一皇子沈熙。因他生母只是个采女,无资格教养皇子,这十一皇子便养在体弱多病又无子嗣的德妃膝下。德妃一向同皇后交好,又因皇后膝下养着永安郡主沈长乐,心想着让两个小孩一处玩耍,便时常带沈熙来给皇后请安。
这才有了沈长乐嘴里抢木猴一说。
沈烬温抬手揉了揉沈长乐的头,宠溺地说:“你若是喜欢,六叔下次刻一堆新奇的玩意儿给你。”
沈长乐的小眼睛顿时亮了,她立即伸出小手指头,道:“六叔说话算话。”
沈烬温无奈地勾了勾她的小手指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长乐这才满意地笑了。
沈烬温起身,牵着沈长乐的小手,道:“走吧,陪六叔进去见皇祖母。”
“嗯。”
甫一进立政殿的大门,沈烬温便看见大殿内,雍容华贵的上官婉蓉正坐在凤座上,抱着沈熙在腿上逗弄,玩得不亦乐乎。
沈烬温的手下意识蜷紧了些。
哼,看来前世她所说的那个更好控制的帝王便是沈熙了。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早有图谋。
“六叔?”沈长乐的手被沈烬温握的有些疼,她不解地扭头喊了沈烬温一声。
沈烬温回过神来,松了手劲,冲沈长乐歉意地笑了一下。
这时,殿中少监已经小步跑进去通报了。
上官婉蓉将沈熙递给身边的女官,一旁的德妃站起来接在手里。
沈烬温牵着沈长乐入殿行礼:“儿子参见母后,见过德妃娘娘。”
沈长乐软糯糯道:“长乐给皇祖母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上官婉蓉先是没好气地瞪了沈长乐一眼,“你方才又躲哪里去了,满宫的人都寻你不见。”
沈长乐立马乖巧道:“长乐在外面等六叔呢,因站的隐蔽,所以大家才没看见。”说着,沈长乐还悄悄拉了一下沈烬温的袖口,“六叔,你说是吧?”
沈烬温勾了下唇,对上官婉蓉道:“长乐的确是在外面等我。”
“你惯会护着她。”上官婉蓉嗔怪地瞅了沈烬温一眼,终是无奈道,“都起来吧。”
德妃心知上官婉蓉同沈烬温有话说,便带着沈熙告退了。
沈烬温拉着沈长乐走到德妃方才坐过的位置一起坐下。
上官婉蓉道:“你近来可是许久都未进宫看望母后了,最近一次见你还是上次芳诞上,你坐得甚远,除了跟诸位皇子郡王一起贺寿,都没私下同母后说过话儿,今日还是我命人特地请你入宫你才来的,六郎,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事?”
沈烬温道:“母后多虑了,实在是金吾卫里公务繁忙,儿子一时抽不开身而已。”
上官婉蓉当然知道沈烬温说的都是敷衍之语,但她也一时摸不清沈烬温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不愿意道明原委,只好转移话题道:“芳诞上你送的那尊紫檀千手观音我甚是喜欢,我已命人专门在殿内供了佛龛,母后日日都在观音面前为你祈祷,保佑你早得储君之位,好为你父皇分忧。”
这话说的自是冠冕堂皇了些,实则是因为陛下龙体欠安,每况愈下,却又整日迷信丹药,还大肆派人出去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上官婉蓉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陛下这是老糊涂了,所以她一定要趁着陛下殡天前,将大权握在自己手上。
“母后喜欢就好。”
上官婉蓉柳眉微蹙,瞧着沈烬温面色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等不得了。
“如今你也及冠了,漓儿也老大不小了,她等了你三年,你们也是时候把婚事定下来了。”
沈烬温这才皱了一下眉头,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婚姻之事,儿子想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显然是推脱之词,可明明之前她已经向沈烬温暗示过几次,并未见他有什么抗拒和反对之意,为何如今却又反悔了?计划被打乱,上官婉蓉不由得急道,“那怎么行呢,漓儿今年已经十八了,等不了了。”
“那就请表妹另择良婿,莫要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上官婉蓉眸色一厉,沉脸道:“六郎,你在说什么胡话,漓儿她只能嫁给你。”要不是陛下明里暗里有意防着外戚势大,不松口赐下月漓与扶舟的婚,不然,她早就将二人的婚事给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