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舒点点头,跟着狼吞虎咽吃起来。“你对他写的话本好像格外在意。”
“你观察力果然好。”叶思睿没解释什么。
今日雪终于停了,叶思睿还是只带茶茗,坐马车去。沈棠的屋子前后都有衙役看管,叶思睿刚下马车,就被拦住了。“来做什么的?”
叶思睿轻轻拍拍头巾叹了口气。他来去自如惯了,只当和临县还是自己的地盘,完全没想到这一遭。“我是……”他今日偏偏没有穿官服过来,说是上官这些衙役恐怕也不信。
“大人,您怎么在这儿?”马庐的声音粗犷嘹亮,极具辨识度,叶思睿一听就笑了起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怕这帮小子偷懒,过来看看。”马庐拍了拍腰上的佩刀,“这是巡按江北州的提刑按察使司佥事,京里来的大官,协助咱们县太爷办案的,小子们,还不快让开。”
刚刚拦着叶思睿的衙役慌忙挪开了。
“除了仵作验尸,屋里的东西我都没叫他们动过。”夏天舒经过时,马庐朝他低头拱手,“夏先生,您曾指点武功,对我有恩。昨日多有得罪,实在抱歉,我马庐是个粗人,只知道按衙门的规矩办事,还请夏先生别和我计较。”
“并没有什么。”夏天舒与他擦肩而过,淡淡一句。
沈棠死前怀里那本残破的鸾凤集叶思睿随身带着,当即掏了出来,摊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书里究竟写了什么?沈棠为何要随身携带?
第107章 路有冻骨(六)
这本书当中被穿透了, 还被血迹晕染了一块,已经无法读出故事全貌了,只能隐隐看明白是一个前朝宫廷的故事。这借古讽今的法子也是文人用惯了的, 并没有什么新意。主角吕秀才似乎是个谋士, 在宁王府里办事。宁王是个异姓王,靠军功起家, 因为功高盖主而飞扬跋扈。吕秀才屡屡劝诫,均被宁王驳斥。还被宁王叫手下的武士以他取乐。再后来, 宁王拥兵自重, 借幼帝登基削藩之际率兵入京, 挟天子以令诸侯。吕秀才也封了官职,只是还时不时受宁王嗤笑,后来愤而辞官归隐了。
后头便被血染得乱七八糟看不下去了, 只是按照话本的套路,这吕秀才必然经历一番波折,又有所作为,多半还会有个红颜知己的。
马庐说:“大人既然如此在意他写的话本, 不如把那箱子里的也都拿出来看看?”
那箱子里少说也有一二十本,全看完不知道要到何时了。不过如今自己也是闲着,何况从这两本看, 这沈棠的文笔并不差,读起来很有意思。叶思睿不经好奇,既然话本能写得这样绘声绘色,如何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不过这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了。马庐费劲地把那个箱子一路拖到桌边, 把里头的书一本本拿出来。这些话本应该放着有一段时间了,表面都落上灰尘了,只是每本都是簇新的,似乎主人拿回来之后就从来没有翻开过。
叶思睿坐在凳子上,挑书页发黄的一本捡起来,拍掉了封面上的灰尘,翻看起来,这一本看起来是年代最古老的,内容也是最俗套的,无非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文笔比起最新的几本也生硬了很多,看来这写话本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之后的渐渐寻到了套路,无非还是那样才子佳人的故事,却要放到一个大环境下,把佳人改成邻国公主,富家千金,风尘女子,江湖剑客;把才子的身份改成翰林学士,落魄书生,文臣武将,王侯将相。不管怎么改,底子是一样的,无非是一个倾国倾城,一个德才兼备,两个人一见钟情,却因为种种原因历尽坎坷,最后有的是幸福圆满,有的悲伤远离,全凭心情。但是不管怎么看,故事都有些影影绰绰的熟悉感。
叶思睿看的时候,马庐也津津有味看起来。他和叶思睿不同,专挑两人互诉衷肠的片段看,既然是互诉衷肠,免不了有些卿卿我我,热辣一些的的女子甚至有投怀送抱。他边看,边拍大腿:“也亏他能想到!他一个媳妇都没娶的读书人,是怎么想出这么多花样的?”
叶思睿暗暗发笑,低头假装没听到。夏天舒却问:“什么花样?”
马庐一时语塞。他看得欣喜,夸赞的也大大方方,却忘了旁边两个人都是没有成家,连个侍妾都没有的,与他们说这些,岂非是对牛弹琴?何况这两人坦坦荡荡,反倒显得自己龌龊不堪了。“没什么。”他慌忙抓起书念起一段两人交手的片段,“我说的是这些武打的花样,金钟罩、铁布衫,这样的绝招,亏他一个读书人能想出来!”
叶思睿看他随机应变,心里称赞一声,翻了一页书。夏天舒却说:“这不过是说书人编出的传闻而已,借几个江湖中人的名头,编些荒诞不经的话,说得头头是道,一波三折,也只有那些不擅武功的读书人才会听信,写到书中。”
“这么说,当真没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了?”马庐却有些失望地问道。
夏天舒说:“当真没有,若不追求全身,只是某些地方抗摔抗打,倒是容易,我便可以教你。不过,你确定愿意让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