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雄心壮志,也不相信自己还能考下去了——他于读书一道还算有天分,但是开蒙晚,在当地有找不到好老师。他只想快些走上仕途,把父母从那个危险的、荒凉的地方接走。
父亲不肯走,不仅不走,还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忘本,说他抛弃了故乡和血脉。他不懂,叶家并不是当地望族,血脉也不多,亲人更少,还有不少已经战死沙场。和临县不大,但是天子脚下的县城,再怎么说也比边关强。
父亲说他不懂,他们世世代代戍守边关。
于是他独自离家,定居和临,在这里娶妻生子,在这里扎根。
他像打开了话匣子,和叶思睿说起自己的家乡、父母。叶思睿自打步入仕途以来,从来没有和人交心的经历,听他说起这些,心里百感交集。“我还没有见过尊夫人呢,令郎多大了?”
叶阜说:“大的已经开蒙了,小的那个还在吃奶呢。”
他说起时脸上洋溢着做父亲的喜悦。
叶思睿并未见过他的家人,只是听他描述,一家生活也难免拮据。他从天显二年中举外放,已有四年。做了四年的县丞,哪有什么升迁的指望。
“都是我不好,噜苏了这么多。”叶阜笑着摇头,“子奇想去杭州?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叶思睿回过神来,不好跟他细说,便拿安顺侯寿辰的事情问他旧例。
叶阜说:“往年贺寿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提前送上贺礼,正日子再去拜寿,或者递上帖子聊表心意,也就罢了,今年既然是六~九之数,应当有别于往年。”
叶思睿和他谈起祝寿之事。突然想到一点,“既然是安顺侯的生日,会不会惊动天颜?”
“往年没有,今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叶阜说。“若是惊动了帝都,不管是京中来人,还是接旨领赏,我们在都不方便。既然如此,寻一份好礼,署上名,送去拜帖,也算聊表心意了。”
此举甚合叶思睿心意,两人开始张罗寻找贺礼的事。
一转眼,半个多月就过去了。叶思睿也渐渐习惯了夏天舒离开。何英那儿传信说一行人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进入杭州府了,一路上风平浪静。等采购完毕,再回来,正好那你更赶上安顺侯寿辰。
想来旷儿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叶思睿下了晚堂,衙门门口等着接叶旷。观言在他后头打着灯笼。随着一日日热起来,蝉鸣声也越来越响了。得叫衙役粘一粘蝉了。衙门里有好几棵大树,这么叫非得影响入睡不可。
他等了一会,还没有动静,心里不由奇怪。这会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路上耽误了。他安慰自己。又守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没有听到马车的动静,心里有些慌了。
“大人莫急,给大人赶车的车夫是有两下功夫的。”观言说。
叶思睿却不放心。这衙门里,除了夏天舒,没人能叫他说出放心两字。他再次后悔不该把夏天舒放走了。“去役舍,把马庐给我叫来!”
“那您……”
“灯笼给我,我在这儿守着。” 他说。
观言去了。衙门门口只剩下他一个人。旷儿,你可不能出事。他暗自祈祷。兄长,这是你唯一的孩子了,保佑他吧。
“大人有何吩咐?”马庐一路小跑赶来,观言在后面喘着气拼命追。“我侄儿在松和。这会本该回来,已经比平日晚了两刻钟了。”他尽量忽略脑海中各种糟糕的联想,“希望是我想多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