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钗光亮如新。叶思睿站定沉思。
仵作手上不停,只腾个空挥挥手,便有人搬了个盆子来。叶思睿闻到一股酸气扑面而来,捂鼻躲闪:“什么东西?”仵作只得令那人又端下去,又解释道:“银钗乃是皂角水揩洗过的,若为服毒而亡,应是青黑色,若服毒已久,蕴积在内,用热糟醋罨洗,可见青黑色。方才大人也见着了,银钗始终鲜白。小的也在粪门试过了,罨洗过后,银钗仍是光亮的。”他说完,便弯腰退到一边。
“中毒而亡,却并非服毒?”叶思睿自言自语,“他粪门中取出的异物在何处?”
仵作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着叶思睿犹豫道:“此物……此物沾满秽物,气味恐怕不大好闻。”叶思睿摆摆手,“你只管取来。”
仵作退下后,片刻方回,手里举着白布托着一物。果然臭气熏天。叶思睿掏出丝帕掩住口鼻方才上前。白布中所放的赫然是小指粗细铁棍一样的物事。叶思睿看了几眼,令仵作取走。
尸体被发现后即报官,仵作当时已经粗粗看验过,令人签了验尸单回来。叶思睿上任头回遇到人命大案,只听仵作说棘手,才想请夏天舒来。此举本就带着三分试探,夏天舒断然拒绝更叫他恼怒不已。想到被拒之门外的羞辱,心中方才稍稍摆动的天平又弹了回去。就是他,善用□□的还能有谁?叶思睿恨恨地想。
“大人,夏先生来了。”他听到门子派小厮过来禀报。话音未落,就见夏天舒毫无声息地快步走来,头发已经束好。
“你怎么来了?”叶思睿一见他,一贯的笑脸都撑不住。
夏天舒不理他,径直向尸体走,叶思睿欲拦他,“说清楚。”
“死者无辜。”夏天舒绕开他,丢下四个字。
叶思睿气结,只想立刻喊人上来。却心知那些衙役奈何不了他。听到夏天舒又开口问:“怎么回事?”抬头一看,却是在问仵作。
仵作只好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夏天舒走向尸体。他屏气凝神,动作轻巧,先是简单查看了尸身,见果然无伤痕,又依次查看了眼睛、口内、鼻孔,并无异物。最后他才将尸身翻转过来,看向谷道。异物取出后只见谷道肿突,还有黑血滴下。夏天舒毫不迟疑,将手探入。
他连验尸都如此熟练,到底是做什么营生?叶思睿蹙眉,强行控制腹中不适,轻声叫小厮:“端盆水上来。”细细想来,除了玩笑似的一两句“我是杀手”、“我会杀人”外,他对夏天舒的确所知甚少。
夏天舒净了手又回来,把那尸身的腹部按了按,又将手伸到发间摸了摸,第一次动容,皱了皱眉,另一只手里看不清什么时候就多了把匕首。
“你做什么?”叶思睿见他藏有利器,连连退了几步。
他并未回答,手上动作飞快,已有几缕发掉落地面。
叶思睿还没作声,仵作反而犹豫道:“这是沈富商的儿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者若不得全尸入土为安,沈富商见了……怕是会发怒啊。”他巴望着这话能起些阻拦的效果,然而夏天舒动作更快,不一会的功夫,这位沈公子半边脑门便已经变得光亮。
叶思睿同样看的目不转睛。他看的是夏天舒用刀。夏天舒手中匕首一下下只看得见银光,发丝散落一地,刀紧贴着头皮,却不见一丝红。
这等刀工,他若要杀我,我能躲开么?他问自己。
夏天舒收手,匕首不见了。他在尸体靠近后颈的地方取下一枚银针,同样用手帕包好,交到仵作手里。“小心,应当淬过毒。”
“这是什么穴位?”叶思睿出声询问。
沉默片刻,最后回答的是仵作:“哑门穴。”
“何者致死?”
“不知。”
粪门中的异物尖锐伤及体内,出血不止。哑门穴是要害,下针可致哑,又可能淬毒,毒发身亡也未可知。叶思睿沉吟片刻,还未来得及回答,有衙役慌慌张张闯入,对着叶思睿道:“禀报大人,沈富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