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嘉善真是这样说啊,好孩儿,好孩儿。”他面上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眼睛竟有点湿润了:“黄锦,你怎么看?”
黄锦一边飞快地关着门窗,一边低声道:“周大人此议虽说是违制,却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况且,公主殿下也是一片孝心。福建那边也是等米下锅,事急从权。”
嘉靖叹息:“是啊,国事,家事都搅到一块了。嘉善孝顺,朕很欣慰,若不应,倒冷了孩子们的心,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嘉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周楠:“这么说来,前天夜里与你在什刹海边见面的是嘉善了,你愿意去说服她?”
他心中有点明白,女儿寡居多年,没有子嗣,对朱翊钧极是喜爱,简直就是当成亲生儿。平日里,一有闲就接过去住两日。
裕王夫妻对朱翊钧管束得极为严格,想来,孙儿也将姑妈当成自己的亲娘看待。
周楠和嘉善幽会,定然不小心被朱翊钧看到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什刹海边散步,若说没有事,要人相信才好。
小孩子嘛,都是自私的,周楠钻出来和他抢姑妈,自然会怀恨不已,欲要置周楠于死地。只是,周楠和姑妈有私情并不是死罪。事发,大不了下圣旨命他做驸马。
要想彻底砍了周大人的脑袋,只能诬告他和自己母亲私通。如此,就算是满天神佛也救不了他的命。
嘉靖何等精明之人,这一推敲,瞬间就想出自以为合理的理由。
心中不禁感慨:朱翊钧才四岁年纪,心思就如此慎密,又有如此手段,将来必是一代英主,果好圣孙!
说来也怪,嘉靖竟有些暗暗的欣慰。
看到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感受到女儿浓浓的亲情和孝心,知道孙子的手段,嘉靖此刻心情突地好转。
周楠如何看不出嘉靖态度的转变,知道自己这一招使对了,拍胸脯保证:“陛下,臣保证说服公主殿下妥善处置杖毙女官之事,不外是陪些银子,想来死者家属也不会纠缠不放,以至败坏天家声誉。”
嘉靖点了点头:“好,这事就着你处置,黄锦,你也不用管了。”他迟疑片刻:“朕这个公主,周楠……罢,老百姓有句是这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天家何尝不是如此……由她去吧……”却停住口,定定地看着炉中的火光出神。
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是清楚不过,以往未出阁的时候还有宫中规矩管辖。自出嫁后,再没顾忌,以至弄出这件丑事。
早知道如此,朕当初就该强令周楠入赘皇家做驸马?
有了男人,想来嘉善也不会做出那种荒唐的事情。
哎,朕当初在内阁值房可是承诺过周楠不用做驸马都尉的,君无戏言,自然不能反悔。
他用眼角看着周楠,却见这位周大人年纪虽然大了些,却生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说起来,还真有点公卿贵胄之气。这种人身上的气质,嘉靖也只在朝中大员身上见到过。
这样的人物,天生就是极优秀的。
可惜他越优秀,越不可能做皇家的驸马?
奈何,奈何!
罢,只希望有一日周楠真心爱慕嘉善,改变心意。也对,嘉善她生得珠圆玉润,乃是绝世佳人,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喜欢的。
朕确信这一点。
嘉靖自然是瘌痢头儿子自家的好,在他心目中,嘉善自然是一个大美人。就算美得不祸国殃民,惨绝人寰,也有独特的闪光点。
此刻,他看周楠还真有点老丈人看女婿的味道:“黄锦,将周楠写的青词呈过来。”
“是,老爷。”黄锦以双手捧了过去。
嘉靖随手放见丹炉里焚了,然后又盘膝做在蒲团上,口中默默念叨。
周楠:“陛下,臣之罪罪不容赦,还请君父惩处。”
黄锦时候皇帝多年,自然知道天子的心意已经改变,微笑着朝他一挥手:“周大人你退下去吧,陛下宽恕你了,你那青词做得不错,老爷用了,休要打搅他老人家的修行。”
从西苑出来之后,雨已经彻底停了,天上又出现了漫天繁星。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两腿还在发软,今天的事真是不堪回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