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应当叫我起来的,你还受着伤呢,怎么能就这么在这里坐了一宿,伤势没有恶化吧?”
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移开后,席瑾蔓又开始心疼起四叔来,不禁有些自责。若非自己贪睡,怎么会连累四叔?
四叔真是一个好人。
“方才喝过药,也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伤口,无碍的。榕榕似乎忘了一件事——”席骏铮目光灼灼盯着小姑娘,见她好奇地回看自己,这才一字一顿咬重音强调。
“榕榕似乎忘了,我,并不是你四叔。”
这个席瑾蔓当然忘不了,可叫了那么久的四叔都叫顺口了,哪那么容易改掉。
而且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听四叔再一次亲口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失落,又有些其他的情绪,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
“知道了。”席瑾蔓垂头敛目避开四叔的视线,软糯的嗓音低声回应,“可不叫四叔,那我应当唤你什么?”
连席瑾蔓自己都未发觉,其实从昨晚知晓四叔并非是亲四叔之后,虽未全部改正,但与他说话时,早无意识地将话里多半的四叔用“你”字来代替。
席骏铮将离得最近的一盘如意卷往席瑾蔓那边推去,又指了指着桌上刚送来的几盘糕点。
“时辰不早了,你先吃点儿点心填填肚子,然后帮我束完发,就该回去了。”
还热乎的糕点散发出甜腻的香味,瞬间吸引了席瑾蔓的视线,顿觉腹内空空。可四叔紧接着开口的话,却让她伸手的动作一顿。
“帮你束发?”席瑾蔓惊讶地看了眼四叔披散开的一头墨发,“为何我要帮你束发?”
“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总不能这副模样出去见人,偏我这一抬手便要牵动胸膛上的伤口,这里有没有会束发之人,这才想要榕榕帮忙。若是榕榕不愿意,我自己来也一样的,伤口忍一忍便是了。”
“都伤得这么重了,怎么还要出去乱跑?都一点儿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
席瑾蔓十分生气。他从来都是这样,也不怕伤病会落下病根来。
“这一趟非去不可,否则就白挨这两剑了。”对于小姑娘的关心,席骏铮非常受用,开口承诺她,“去完这一趟,我就好好养伤,不再出去了。”
席瑾蔓还想再拦,话到嘴边终究是忍住了。
四叔与自己不同,他有事要办,自己想拦也拦不住,况且凭什么身份拦他?自己从前好歹还是他侄女,现在可是连侄女都不是了。
“可是......我从未帮人束过发,怕......”
席骏铮抿唇一笑。
“无事的,我的榕榕一向聪慧,区区束发这等小事,难不倒你的。”
一顶高帽扣过来,又让席瑾蔓闹了个大红脸。
又是“我的榕榕”,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说话也忒不要脸了。
席瑾蔓很想问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只要一开口,就会打破现下岌岌可危的平衡。
配着温好的热羊奶,席瑾蔓匆忙间随便塞了几口糕点,便拿起梳篦为四叔束发。
浓墨般的头发乌黑油亮,极为顺滑,粗硬有力的头发握在手心里,触感完全不同于女儿家柔软细腻的发丝。
手因紧张,席瑾蔓的手控制不住微不可见地有些发抖,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看到的娘亲替爹爹束发的画面……
束发这等事,得是极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柔软的指尖抚过头皮,温柔地将发丝缠在指尖,轻柔地篦开发尾纠缠在一处的发丝。席骏铮喉结滚动,舒服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但这又极难熬。
头皮上酥麻一路蜿蜒至尾椎,席骏铮忍不住抓住小姑娘的手,声音嘶哑:“好了,带发冠吧。”
忐忑不安地帮四叔束完发,席瑾蔓将梳篦放下,回头看去自认手艺还算过得去,就是不知四叔满意不满意。
视线继续往下,撞上四叔激烈而炙热的视线,席瑾蔓心里一咯噔,下意识便想逃开。
“四,四叔,我该回去了。”这回不仅是手,连带着嘴皮子都有些哆嗦了。
席骏铮站起身,如狩猎的豹,往前迈进一步,席瑾蔓则下意识往后退两步,一来一往,很快席瑾蔓被逼到了墙边。
“榕姐儿又忘了,我可不是你四叔。这般三番两次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两人离得极近,不过就两拳的距离,这话席骏铮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四叔翻脸太快,席瑾蔓怯怯地抬眸,只见四叔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幽深如潭,里面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似能将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看来,我得想个法子让榕姐儿记住,你面前的人可不是你四叔,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席瑾蔓的脑袋被一双有力的手抵在墙上固定住,尔后蜻蜓点水地在光洁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如轻盈的羽毛滑过一般,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十分珍贵的宝贝。
膏药的苦涩里夹带着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将席瑾蔓紧紧包裹住。
瞬间,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怦然破碎,又有某样长久以来一直被禁锢着的东西释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榕榕胆小,昨晚才知道自己不是她四叔,得多给她点时间适应,急不得的。——所以,一个晚上够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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