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瑾蔓是记得邵易谦三月就来了京城的,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要把话题扯到邵易谦身上,顺带着再添一把火,惹怒林文茵罢了。
“林姐姐说的是,不过最近我闲来无事,常做些针线活计,便想到了邵夫人……听闻邵家有个表姐,针黹女红最是精通。”
席瑾蔓话未说透,众人却都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未过门的准儿媳妇,想给未来的婆婆做些东西,却怕手艺不如养在邵夫人跟前的表姑娘,被她给比了下去,故此来找林文茵探探那表姑娘的底呢。
“表姐的刺绣,是我姨母亲手教导的,深得姨母真传,常听姨母夸赞她聪慧。就前些日子,泉州来的船上,带来了表姐送给我香囊,上面绣了对鸳鸯栩栩如生,如此精巧的手艺,京城里怕是没几家姑娘能比得上的。”
林文茵将表姐夸赞了一番,一旁的邹梦蝶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两人关系亲密,邹梦蝶明明前几日还听到林文茵说起,说那表姐送来的香囊,她看都没看,直接赏给了身边的丫鬟呢。
说起来那表姐,林文茵自己与她并不熟悉,倒是听娘亲提过她几次,按那表姐的说法,似乎与娘亲这里也是沾亲带故的,不过娘亲却说,是往上不知哪一辈的旁支。
这样若算得表亲,那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没有成千,也得有上百。因着娘亲私底下每每说起时,语气里十分不屑,连带着林文茵也不喜这个表姐。
但是此时,席瑾蔓简直比那个表姐还要惹人厌得多,若是能拿那个表姐刺一刺席瑾蔓,林文茵自然开心。
“原来如此,邵夫人教导有方。”席瑾蔓脸上有些失落,就这样还不忘夸赞未来的婆婆,看起来十分想讨未来婆婆的欢心,“邵夫人十分喜欢这个表姑娘吧?”
“那是自然,表姐自幼长在姨母身边,又端庄懂事,善解人意,姨母待她就如同亲女儿一般。”
林文茵继续膈应着席瑾蔓,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却丝毫不觉得爽快,反而心火越旺。
“原来如此。邵夫人是喜欢端庄的姑娘。”席瑾蔓像是喃喃自语,下了定论。
突然席瑾蔓又转头看向林文茵,眼里满是希冀:“那邵公子呢?他也觉得女子该端庄娴静些?”
那双水眸如一汪清泉,盈盈脉脉,清澈见底,看得人不忍拒绝。林文茵明明讽刺的话就在嘴边,一时却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后才开的口。
“那是自然。”虽语气仍有些冲,声音却小了许多,也没有再说其他难听的话。
听到的一瞬间,席瑾蔓眸子便盈满泪水,却强忍着不愿流下来。
就在此时,闷头吃了半响的席蕙灵咽下满嘴的糕点,又喝了半盏红梅茶,总算抬起了头,一一扫过众人后,将视线停留在邹梦蝶身上。
“你的衣裳好看!”软糯糯的童音天真无邪,一时便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几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邹梦蝶的身上,就连泫然欲泣的席瑾蔓也不例外。
起初听到席蕙灵的话,邹梦蝶除了被夸赞的欣喜,并未觉出其他不对,直到自己低头一看,脸上刚浮现一半的笑容便僵住了。
时下京中正流行掐腰的式样,邹梦蝶的这件小袄与席瑾蔓一样,都是这个款式。
不同的是邹梦蝶身形纤细,说难听点就是身材干扁,腰身一收后,不盈一握的纤腰更显出弱柳扶风之态,让人心生保护欲,想要好好呵护。
除此之外,没有几两肉的身材并不会让人想到其他,更不会让人觉得如席瑾蔓一般凹凸有致,惹火招眼。
同是一式样的衣裳,若说席瑾蔓穿得不庄重,自然也能说邹梦蝶。
这话其他人说出来是招人恨,可由席蕙灵说出来,再合适不过,私底下撇开不说,哪家姑娘会明面上同一个小孩子计较,更何况席蕙灵还是在场几人中,辈分最高的一个。
“还别说,邹姐姐身上绣的玉兰花,真是十分别致。正巧我得了块布料,想做条马面裙,却愁不知该绣什么花。妹妹在这里厚着脸皮,向邹姐姐讨个花样子,邹姐姐给是不给?”
席瑾慕这个活泛性子,说出的话语气里也带着俏皮,让人听着便心生喜爱,更别说席瑾慕这一番话,直接将席蕙灵指的“好看”,说成是上头的花样子好看,与式样无关,替邹梦蝶解了围。
“给,自然是给的,今儿回去我就描一个花样子,让人送过来。”邹梦蝶感激地看了席瑾慕一眼,脸上的尴尬尚未完全褪去。
一时几人客套地聊起了花样子来,席瑾蔓没料到会出这变故,惊讶地转头看向席蕙灵,却见她正张大了油滋滋的小嘴,一口吞下一个酥炸红梅。
鼓起的小脸蛋一动一动,努力地咀嚼着嘴里的吃食,似乎是感觉到边上有人投过来的视线,席蕙灵转头,见是席瑾蔓,对她露出一个油滋滋的甜笑,懵懂清纯。
席瑾蔓被这事儿一打岔,眼中的泪水早收了大半,回了个笑容给小姑姑,眸中亮晶晶一片。
心里暖融融的,对小姑姑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管她如何,总之小姑姑这一出事儿,席瑾蔓是彻底放下心来,不用担心今日的事,日后会被扯出来再说。
这种黑历史的事,席瑾蔓之所以敢穿着这一身出来招摇,不担心传出去坏了名声,便是赌今日不会有人说出去。
席家姐妹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名声,定不会往外说,这点毋庸置疑。
而林文茵,自己与邵家的亲事好歹尚未解除,传出去也是损了邵家的颜面,便是看在邵家表亲的份上,林文茵也不会往外说。
但是家中母亲林文茵大约不会瞒着,等日后邵夫人向林文茵的母亲打听起自己,闲言碎语一听,便更不愿结这门亲,两家退亲也更容易。
这一日并不会远,还记得邵易谦来京城后没多久,邵夫人放心不下大儿,亲自赶来京城照料他的起居。
席瑾蔓倒盼着他们早些来,这样才能早日将婚约解除。
唯一要担心的便是邹梦蝶,席瑾蔓只能凭邹梦蝶与林文茵的交情,赌林文茵会叮嘱她不说出去。
可现在经过小姑姑一句话,将邹梦蝶也给扯了进来,彻底绝了她将这事儿说出去的可能。
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说席瑾蔓穿得不得体,邹梦蝶今日穿的与自己一式的衣裳,到时邹梦蝶自己也逃不了。
于其他人,林文茵为了好姐妹的名声更不能说。而从席家姐妹来看,这事儿发生在席家,邹梦蝶出事席家也摘不掉。
拿出帕子为小姑姑擦干净嘴巴,席瑾蔓施施然起身,今日目的大致已经达到,是时候告辞了。至于邵易谦的其他一些事儿,等日后寻个人少的时候,再向林文茵打听为宜。
等席瑾蔓牵着席蕙灵走后,剩下的几人也没了再聊的兴致,没一会儿便散了。
窗棂外,一只油光发亮的鹩哥,正啄食着糕饼碎屑,空啄了几次,实在是吃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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