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曹节再度连连点头。“便是为了子孙计,也要约束他们一二,要让他们晓得,我庇护他们一时,却庇护不了他们一世!过几日,让冯芳(曹节女婿)他们也都来家一趟,我要好生叮嘱一番。”
罗慕微微颔首,却依旧没有动弹。
“怎么了吗?”曹节不由失笑。“你我之间情同父子,若不是你死活不愿改姓,说不定已经是真父子了……有话说话!”
“大人,别人都好约束……二爷怎么办?”罗慕不由咬牙问道。“大人在一日,您还能管束一二,若大人不在,将来替曹氏招来灭门之祸的肯定是他!”
这下子,轮到曹节一时无言了。
而良久,这位大长秋兼尚书令却是有些忐忑的开口问道:“那子羡以为该如何呢?”
“恕我直言。”罗慕继续咬牙答道。“二爷年纪也到了,不如送他回魏郡老家,也省的留在洛中惹事。”
曹节不由沉吟起来,但很快就摇起头来:“子羡的话固然是有道理,但我毕竟只有这一个亲弟弟,子女也都是从他那里过继来的……怎么好就把他撵出去?不如等到我身体不行的时候,再安排此事,你看如何?”
罗慕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没有多言。说到底,谁让自己没有改姓曹呢?一个外人,虽然喊了大人,但终究是无法掺和到人家骨肉之间的……看来,还是要另想它法。
一念至此,罗慕当即下拜应许,然后就告辞离去。
夜色渐深,曹节耐不住年纪渐大,早早的休息了起来,而作为曹汉丰心腹的罗慕却仗着自己年轻,依旧捻着自己的大胡子在自己房中的油灯下比对各方情报……这年头,不是没有专业的间谍和探子,但实际上效果却很差,所以,真实的情报来源五花八门。
摆在罗慕坐前几案上的,有买通对方对方仆从获取的情报;有门口守株待兔盯梢获取的情报;有羡慕荣华之人主动出首送来的情报;当然,也有精悍宾客尾随获取的情报;甚至还有来自于市井流言一类的东西!
密密麻麻,而且繁杂不堪……不过讲真,罗慕现在的工作比以前简单多了,毕竟现在有公孙纸可以使用,而以前还都木简、绢帛杂用。
而说到这一点,罗慕其实还是很感激公孙珣的。
“五月初三日晚,程常侍在家中做宴,诸养女、女婿皆至,以司徒刘郃为首席,阳球携为次席……”罗慕困倦不已,本来已经要睡觉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的这条信息有些让他在意。
然而在意归在意,左思右想之下,人家刘郃和阳球都娶了程常侍‘程大人’的养女,老岳父做宴,两个女婿去赴宴……难道还不准吗?
可是,罗慕就是觉得哪里有些遗漏!而罗子羡这人,能够得到曹节赏识,短短数年内成为心腹中的心腹,不仅仅是二人投缘,有这么几分‘父子之义’,他本人做事的本事也是有的。
换成别人,可能此时早就睡了,但罗大胡子却是一咬牙,将那一个个繁杂混乱的情报全都摞在一起,然后居然重新一一阅读了起来。
“五月初一,公孙珣在家中阉猫,取名阿瞒……夫妻再度和睦!”
“五月初二,公孙范随太尉刘宽入太尉府做杂事……”
“四月三十,休沐,陈球与刘讷在陈球府中相谈整日,至晚间方出。”
“五月初一,吕范往见尚书台尚书长史王朗……”
……
“五月初二,陈球侄陈珪与叔父心腹审配往袁府会袁术,路遇袁绍探视其父,审配与袁绍相谈甚欢,传言袁术愤恨不已……”
“五月初四,刘讷以步兵校尉一职交接不清为名,直入司徒府,与原步兵校尉,现司徒刘郃相争……晚间,刘郃以礼相送,开中门而出……”
到此时,罗慕实在是困倦不已,眼皮一耷拉,然后出于本能就想过掉这个情报……毕竟,这年头邀名之举太过寻常,而且刘讷和刘郃确实是有交接职务这一事实的。
但是,随着罗子羡一个不稳将额头磕在桌上,他的眼神却是猛地犀利了起来。
“大人!”半刻钟之后,罗慕忽然直接闯入了曹节的卧室。“大事不好!”
曹节年纪很大,睡得很浅,所以几乎是立即就清醒过来,并起身披衣:“不要急,慢慢讲……何事?”
“阳球、陈球已经说服了司徒刘郃入伙!”罗慕言简意赅。
曹节微微一怔,然后也是面色发白了起来:“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须知道,当日虽然是借王甫之手,可我确实是与刘郃有杀兄之仇!此事可有证据。”
“只是猜想,并无证据!”罗慕赶紧答道。
“这就难办了。”曹节急促言道。“刘郃位列三公,而且还深的陛下、太后信重,如无证据,怕是实在是难办!”
“如此……当行非常之举!”罗慕忽然咬牙言道。“此时万万不能坐以待毙……刘讷一个书生,掌握不了步兵营,可是刘郃不仅是三公,还久任步兵校尉……他和刘讷联手,是能调动兵马的!”
“说的不错!”曹节面色愈发苍白。“若以此计,彼方是有兵马的,万万不能拖!子羡可有计策?!”
“并无妙计,但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阳球先借着二人亲戚关系与刘郃相邀不成,然后陈球又通过刘讷去说服了刘郃!我们不妨拿下中间人刘讷,严刑拷打,逼问口供……”
“你且住。”曹节忽然摆手问道。“阳球与刘郃是亲戚?”
“二人小妻都是程大人养女。”罗慕立即解释了一下。“因为都不是正妻,所以并无太多人知晓……这应该是程常侍程大人用来结好重臣的一种手段。”
曹节忽然发笑:“怕是不止!这老厌物的心思和手段我一清二楚……”
罗慕茫然不解。
“你不懂,抓刘讷,不如抓咱们的‘程大人’!”曹节愈发冷笑,却是忽的一下掀开了被子。“叫人准备珍宝财货,再喊上几十个宾客,全都与我佩刀……咱们爷们不睡了,现在就去找‘程大人’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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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未及发,球复以书劝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又,尚书刘纳以正直忤宦官,出为步兵校尉,亦深劝于郃。郃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纳曰:‘公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许诺,亦结谋阳球。”——《后汉书》陈球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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