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与萧六郎交好的事外人不太清楚,这个叫吴老二的车夫也是偶然撞见过几次,才知宁致远和萧六郎私底下走得很近。
他嘴巴严,没往外瞎说。
不过这会儿宁致远出了事,吴老二就顾不上那麽多了。
「宁编修出了什麽事?」萧六郎问。
吴老二着急担忧地说道:「他把文华阁的一块古董砚台打破了,听说那是先帝的东西……你说这可怎麽办呐?真问起罪来,宁编修仕途不保啊!」
损毁皇族之物确实是大忌,连韩学士都保不住宁致远。
文华阁距离贡院不远,萧六郎让贡院的人先过去,自己处理一点事情稍后就到。
随后,萧六郎与吴老二去了文华阁。
文华阁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是原先的样子,扑鼻而来的四季桂香气太容易唤醒人的记忆。
萧六郎的神色恍惚了一下。
「萧修撰,萧修撰?」吴老二叫了叫他。
萧六郎回神,看了看吴老二道:「我没事,人在哪里?」不待吴老二为他指路,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在听枫院。」
说罢,他迈步往听枫院而去。
吴老二一头雾水:「我好像没和你说人在听枫院啊……还有你是来过么?你就知道听枫院在哪儿了?」
文华阁一共有一阁三院,主阁就叫文华阁,是用来藏书的地方,听阑院是信阳公主的私院,听涛院是用来待客的别院,只有听枫院是收藏古董宝物以及一些需要修复的古典书籍的地方。
韩学士今日之所以会来这边乃是因为信阳公主从酆都山带回来一大箱名师画作,其中有两本前朝大儒诸葛先生注解过的《孟子》与《中庸》。
信阳公主打算将这两本书赠予翰林院。
因为是才搬回来又马上要送出去的书籍,并未放入藏书阁,而是短暂地搁在了听枫院。
萧六郎轻车熟路地来到听枫院。
他发现这里也并不是什麽都没改变,至少里头的人全都不是熟悉的面孔了。
如今负责文华阁的管事与吴老二一个姓,快五十岁了,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这件事闹得很大,不仅他,就连文华阁的几个副管事也一并跟过来了。
宁致远是韩学士带过来的,真出了事他也逃不掉责任,他正在向几位管事求情,说能不能让他把砚台带走,翰林院有个五经博士精通修复古董,或可让他一试。
几位管事却并不给韩学士这个面子,坚持要将宁致远扣押,一会儿交由信阳公主发落。
「韩大人。」萧六郎走过去,冲韩学士拱了拱手,又看了看一旁的宁致远。
宁致远见了他,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六郎!」
韩学士蹙眉道:「你不是去贡院了吗?怎麽来了这里?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你赶紧离开。」
萧六郎说道:「贡院开课没这麽早,我听说这边出了事,宁编修是我推荐来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出这种事。」
「六……」宁致远纠正了一下称呼,「萧修撰别这麽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把砚台碰掉了,与你无关。」
萧六郎没着急安抚宁致远,而是看向对面的几个管事:「能让我看看那块砚台吗?」
吴管事见他穿着翰林院的官服,知他是个翰林官,倒是没拒绝他的请求,只是……吴管事看着他的瘸腿与拐杖,眼神有些古怪。
萧六郎对这种打量习以为常,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等文华阁的下人用托盘小心翼翼地端来了碎掉的砚台。
这是大西王朝第三代君王用过的御砚,属於前前朝古董,难怪文华阁的管事们如此紧张了。
只不过,这块砚台并不是宁致远摔坏的,它早坏掉了,被幼年萧珩摔坏的。
担心被信阳公主打屁股,他让龙一找来鱼漂胶,自己随手粘了粘。
所以宁致远还真是被他给坑了。
萧六郎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块砚台原本就是坏的。」
「你胡说!」吴管事厉声道,「它怎麽可能是坏的?你是在暗讽我们摔坏了砚台嫁祸给你们翰林院吗?」
宁致远其实也有些疑惑的,只是大家没人相信他,所以弄得他自己都不敢发声质疑,这会儿萧六郎开了口,他跟着来了几分底气:「我也觉得不是我摔坏的,下面是木地板,这个东西又放得不高,谁知道怎麽轻轻磕了一下就成两半了……」
韩学士看向萧六郎:「你有什麽证据?」
虽说不希望宁致远有罪,但也不为了给宁致远脱罪便让别人去背罪,信阳公主可不是什麽好脾气,污蔑她的下人后果很严重。
萧六郎将砚台拿给韩学士看:「这个裂口有些年份了,而且有鱼漂胶粘合过的痕迹,如果几位管事不信,大可去将我翰林院的聂博士以及国子监祭酒请来,他二人一看便知。」
聂博士便是那位精通修复古董的五经博士。
老祭酒更不必说,他不仅能鉴别古董,他还能造假古董。
韩学士一听此话,立马派人前往翰林院与国子监将行家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