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势力的人纷纷觉得自己被骗了,被这些愚民平日里的几句怨言蒙蔽了眼睛。
那些心有不甘的,仍没有放弃,继续在街头巷尾搅事。
不知怎么的,太京府衙的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这些流言,相反有更多的流言出现在了酒楼茶馆里。
这要怪今年层出不穷的各种异象!
星孛、红霞、怪风、惊雷……连叛乱前日,天空上都有二龙相争。
所以不管是什么人,怀有怎样的目的大肆蛊惑,太京百姓听得多了,便不当回事了。毕竟今天太子还是金龙苦苦守城,明天就成了败亡齐朝的黑龙,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他哪个拐了十八道弯的熟人是宫女,曾亲眼目睹太子身上的鳞片。
宫钧就是在这种流言纷纷的时候回京的。
他带着一群死里逃生的锦衣卫,还未进城就接到了太子发来的密令,查张宰相及其党羽的不法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肖百户嘀咕:“所以这场逼宫,最终还是太子赢了?”
宫钧神情复杂地挥了挥手,连猫都来不及接回家,就进北镇抚司寻找自己还活着的下属了。听说当日禁卫军直接围了北镇抚司跟南镇抚司,宫钧脸都黑了。
锦衣卫掌握的密线遍布京城,原先宫钧手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因为投了太子,太子又放权给宫钧,致使这张巨大的网为宫钧所用。
他很快就找出了南边楚王的探子,还有西南天授王的人。
包括莫名受伤被封印内力关进太京府衙的沙千乘,以及不少江湖匪类。
宫钧可不像孟戚那样手下留情,他核实了这些人的身份,一刀一个,干脆利落地就把人杀了。
“宫副指挥使,有个奇怪的消息……”
肖百户拿着密线送来的一份情报,迟疑地对宫钧说,“有人去月桂坊的一家银楼里卖了一锭前朝宫廷所制的金裸子,约莫二两,却只卖了四两金子的价就走了。”
宫钧闻声皱眉,因为楚朝官银都是足金足两,所以在民间极受欢迎。
这年头,心中念着前朝好处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而这种宫制的专门用来赏赐的金银裸子,更是稀有物件,图案意喻又好,多的是人想要收购,故而往往能卖出五倍十倍的价。
金虽贵,但是太京的有钱人也多啊!
卖的人一点都不懂,两倍的价都肯出手,确实有些可疑。
能拿出这种金裸子的,总不至于是普通人家,除非是偷盗得来。
“后来呢?”
“查出该人是荡寇将军刘澹府上的家人,而且……他卖了金裸子,转眼就去东市订了一张床,还要求越结实越好。”
第168章 事将奈何
寝殿里飘着浓浓的药味。
陆忈靠在软枕上, 半闭着眼睛喝药。
放碗的时候, 手有些不稳, 碗差点磕到漆盘上。宫人郁兰眼疾手快地抬手一伸,准准地将碗搁到了雕花托盘里,随后躬身退下。
宫钧虽然低着头,但是没有错过这次小意外, 他心里咯噔一跳,不禁怀疑起太子的身体状况。
“宫同知颇有才干, 短短数日内就查出了这许多东西。”
太子翻着手里的奏折, 慢条斯理地说。
“有赖殿下的倚重, 下官方能通行无阻,借着太京府衙跟北镇抚司之力,为殿下效力。”宫钧不止会摆官威,说起这种官场上的谦卑话, 也是一套一套的。
太子审视了宫钧一阵, 然后慢吞吞地说:“是吗?孤怎么觉得这里面缺了什么?”
宫钧身体一僵。
关于孟戚的事, 他只字未提。
宫钧不清楚太子对前朝国师是什么看法, 根据他搜集到的消息, 二皇子谋逆造。反有青乌老祖的手笔,陆璋重伤二皇子逃脱这是孟戚做的。根据那一块楚朝宫制的金裸子, 可以查到荡寇将军刘澹,宫钧特意派人在闹市上转了几圈, 果然看到了没有丝毫遮掩行踪意图的孟戚跟墨鲤, 那两人竟然若无其事地逛着铺子, 每天都去不同的酒肆茶楼。
当时忙得无法回家的宫钧看到报来的消息时,气得多吃了一碗饭。
“殿下明鉴,京城中鱼龙混杂,有许多真真假假的消息,因人手有限,微臣只加紧查证了那些意图不轨的人。”
宫钧恭敬地垂首道,他在心里迅速思量太子究竟知道了什么,面上却分毫不显,从容地禀告道,“太京戒严之前,就有许多江湖匪类混入城中,这些人身份复杂,太京府衙的监牢已经关满了人。对于那些没有通缉在身的可疑之人,微臣妄自决断,命人严加监视,没有直接动手抓捕。如今报给太子殿下的,都是确凿无误的消息,不敢拿市井传言凑数。”
什么仙人横渡青江,胡扯的传言!
东市最近有两个陌生的美男子出现,无聊的传言!
宫钧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太子嘴角边泛起笑意,审视这位锦衣卫副指挥使的目光也变得破有深意。
“哦?孤怎么听说,有人提到了前朝国师?”
“殿下明鉴,确实有这样的传闻,然而楚朝的孟国师如今算来年纪已过八旬,而城中如此年岁的老者,仔细算来也不过二十余人,皆为太京百姓。故而臣认为,这些都是无凭无据的谣言,殿下切勿相信!”
宫钧说得义正辞严,太子既好气又好笑。
气得是宫钧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的是这宫同知还真是个人才!
从前太子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专门琢磨过锦衣卫跟禁卫军里官职较高的人,贪财好色的人针对弱点跟把柄去控制,野心勃勃的人可以利诱。
宫钧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无视过太子的暗示,不肯轻易站队,好像一心一意要走孤臣的路线。可是跟刘澹不同的是,宫钧对博取圣宠也兴致缺缺,活得像是文远阁里七十岁的宰辅,整天只想着保住官位,保住门生故吏,等着拿赏赐告老还乡。
太子命宫钧来查张相,还遭到了属臣的反对。
在他们眼里,宫钧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冥顽不化,不一定会真心办事。
然而他们不知,对于宫钧,太子是有几分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