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她嗫嚅着,拿蛋糕的两只手掌心湿湿的,无意识地被汗浸透。不确定地轻声开口,试探道:“对我有点儿意思?”
*
温舒唯自幼便不是一个向往“爱情”的人。
事实上,她自懂事开始,便不对“爱情”二字抱任何幻想。
在温舒唯十岁那年,她的母亲何萍与父亲温继伦便因感情破裂离异,两人争夺财产,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为此还闹上了法庭,成了两边家族茶余饭后的笑柄。最终,离婚闹剧随着法院的一纸判决书宣告收场,昔日携手比肩、宣誓要共度余生荣辱与共的恩爱夫妻成了仇敌,老死不相往来,不久后便各自重组家庭,开始创造新的幸福生活。
温舒唯则成了这场失败婚姻的遗孤。
多年来,温继伦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与何萍对她纯属义务性的抚养,让温舒唯的童年笼罩在一片巨大阴霾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还有姥姥姥爷。
两个老人温柔无私的关爱呵护,弥补了温舒唯丢失的父爱和残缺的母爱,使得她拥有健全正常的人格,乐观开朗的性格,没有走上什么邪门歪路。
但,这已经是姥姥姥姥也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极致。他们填补了少年时的温舒唯对“爱与亲情”的渴望,却扭转不了她对“爱情和婚姻”的失望。
十六七岁时,学校里的少年少女们都处于躁动的青春期,懵懵懂懂,对容貌出众、成绩优异,或是性格另类的异性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好奇和冲动。幻想着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早恋。
唯独温舒唯是个例外。
那时,程菲笑话她太过迟钝,说她脑子里少根筋,是块木头,所以才会对各色各样的帅哥美男无感。
温舒唯每回都只笑笑,由着好友揶揄打趣。
事实上,只有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迟钝,而是她提前很多很多年,便看透了所谓“爱情”的本质——情爱一词,源于男女之间产生的性冲动和各自分泌的荷尔蒙,当这些激素和冲动消退,再浓烈浪漫的爱情也会变成柴米油盐。
就像安徒生和格林写的那些童话,所有爱情故事的美好结局,都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至于公主和王子婚后的一地鸡毛,鲜为人知。
温舒唯生在寒冬腊月,翻年就满二十七,人生短短数十年,转眼过去三分之一,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姥姥替她整夜忧愁,温母也时不时就会旁敲侧击,示意她开始物色结婚对象,甚至连好友们都操心起了她的个人问题。温舒唯却一点也不着急。
在她心里,“男人”能给女人带来的安全感,远不及“万贯家财”。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至于谈恋爱,原谅温舒唯着实是没什么兴趣。
不着急,不需要,不感兴趣,自然也就大大咧咧不上心。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一切寻常的清晨,她却难得地为所谓的情感问题产生了那么一丁点苦恼——这位光辉伟大救苦救难的人民子弟兵,这段时间的种种言行举止,都有些不寻常。
温舒唯觉得,结合沈寂前前后后对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有点儿喜欢她,那就是他脑子有毛病。
一阵晨风吹过去,老院里的梧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
温舒唯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一丝好奇,一丝惶恐,似还再夹杂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慌乱。微皱眉,捏着蛋糕望着沈寂,等对方回答。
边儿上,沈寂直勾勾盯着她看,浅棕色的瞳孔盛上一缕盛夏的阳光,蕴三分兴味三分露骨,亮得逼人。
滴答滴答,车里安静了两秒钟。
须臾,沈寂淡淡地开口,调子轻缓低沉,懒洋洋的:“错了。”
“……”听见这么一个答案,温舒唯这头没由来地竟悄悄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应该是我想多了,哈哈,大家都是朋友,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
“纠正。”沈寂说。
“……?”
“不是‘有点儿意思’。”
“……什么?”
“陪你去参加那个什么红人节,接你上班,昨儿大晚上来找你,都是为了多跟你独处;给你买蛋糕,是听说小姑娘吃了甜食心情好。”沈寂目光笔直落在她脸蛋儿上,一瞬不离,突的,轻轻一挑眉,微俯身,往她的方向凑近了点儿,“本来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可惜,低估了你的傻。”
对方说这番话时语调平缓,轻描淡写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舒唯嘴唇微张,已经完全被震住了,大脑卡壳,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
随后,听见沈寂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很近的地方传进她耳朵里。低低沉沉,清冷好听,字里行间带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恣意野性。
“这样吧,换个让你印象深刻的说法。”沈寂贴近她右耳,打着商量,忽的,一勾嘴角,不明意味地笑了下。
“……”
“温舒唯,老子稀罕你,惦记你,喜欢你。”他说,“喜欢得要发狂。”
*
事后回忆,温舒唯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小区的。
只依稀记得,沈寂说完最后那两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结束语,她嘴角那丝礼貌的浅笑便僵在了脸上,呆呆地又坐了几秒钟后,身体的反应速度远比大脑要快。
她瞪大眼睛望着沈寂,鬼使神差挤出了一句:“好的,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再顿一下,又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其他事,先走了,你不用等我拜拜。”
再下一瞬,自己来不及看对方的神态表情,也来不及等他回话,便推开副驾驶室那侧的门直接跳下了车,逃也似的跑了。
这会儿才刚刚早上七点多,天还未亮透。在短时间内接收到一则爆炸式信息,温舒唯脑子有点懵,迷迷迷糊地背着包马路牙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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