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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壶妖灵 2596 字 11天前

事关重大,本来已被允许随行的太平又被从随行的名单里面一笔划掉,连带照料她的太医都临时换成了看顾沛王李贤的陈继文。

“我也要跟着弘哥哥去郿州。”太平自然是不服气的,撒泼打闹未得成功,又不知从何处学来个新办法。

“太医哥哥说过了,我是帝国公主,吃着……吃着人民种出来的粮食,享受着人民的供奉,所以……哦,所以一定要怀着感恩的心情,去亲自看看城外种田的百姓们。”

磕磕巴巴一席话,憋红了一张小脸才慢慢说完,一听就知道是临时抱佛脚照章背出来的。

李弘哂笑着点点头,总算听着倒是有理有据,只不过是否原创就有待考究了。

倒是吴议在旁听得嘴角一阵抽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能把他短短一句“亲自去长安城外看看种田的人”扩写成一篇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的文章,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主意和手笔了。

那孩子……他在心底笑着摇摇头,到底是长进了,不仅药材背得溜熟,连文章也写得出几句了。

李弘焉不知这位玩字当头的小妹妹哪里来的悲天悯人的情怀,玩味的眼神微微上抬,从侍立一旁的吴议身上一闪而逝。

太平一贯顽皮骄纵,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教导的好机会,身为帝国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到来也可以略微抚慰那些在冬风中寒彻的民心。

“你呀……”最终只是无可奈何地敲了记小脑袋瓜,“记着,我会让裴源将军跟着你,你要是敢跑出他的视线,我就把你送回长安。”

太平欢呼一声,管他是叫裴圆还是裴方,到时候用一盒果子贿赂好了,有什么不能好商量的嘛!

如果一盒不行,那就两盒,这世上就没有果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太医署这边才决定好随行的人马,而陈继文暂领太医署诸事,一时之间自然是走不开的,连带严铭也得乖乖留在官学里读经看书,眼巴巴瞧着吴议打包细软,踏出门去。

“议……”他想叮嘱几句,一腔关心在胸中翻来滚去,都挤着往嘴里蹦,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一路平安”。

吴议淡笑着点头谢过,跟着太子和公主,哪里能有不平安的地方呢。

——

郿州近在陕西境内,一行人马轻装简行,不过十日的功夫,就已经抵达这片荒芜的土地。

太子和公主亲临,太守王陵自然是一点不敢怠慢,亲自领了一班人马,早早地立在郿州的关卡前头,迎着夹满黄沙的风,恭恭敬敬地等待贵客莅临。

没想到从天亮等到天黑,都还没等到李弘一行人马的到来,他也不禁有些慌了神,郿州虽然离长安仅有百里,天子脚下,民风淳朴,但大旱年间,难保出不了什么刁民盗客,要是太子一行在郿州遇刺……

正满腹怀疑间,已远远策马奔来几骑武将,为首的一位翻身下马,三两步迈到王陵面前。

王陵忙笑道:“阁下是……”

“我乃东宫左邻军卫裴源,特来传太子口谕。”

王陵忙不迭跪下,一身颤颤的肥肉几乎贴到地面上:“臣谨领太子口谕。”

“传太子口谕:王公事务繁忙,不必特地迎驾,本宫与公主已另择小道,暂且歇在永宁郡公府里。”

永宁郡公王崇基乃是初唐名相王珪之子,就住在郿州城内。

王陵往上数三代也算和王崇基是沾了几分亲故,但王崇基承袭了他父亲清高的气节,并不喜欢与他走动亲近,更谈不上什么同气连枝,两家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却是瞎子见面,照面不识了。

“你听清楚了吗?”裴源很少笑,即使笑,也往往是冷笑,一双浓而锋利的眉毛一挑,仿佛两把匕首悬在一对冷漠的眼上。

王陵被他几个字敲回精神,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锤了锤挺了一天又弯了一响的背脊,心中正埋怨着,裴源已从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递给王陵。

王陵摸不清这玉佩的意思,但也不敢不接,只小心翼翼地观察者裴小将军素无表情的脸色,试探道:“臣听清楚了,这玉佩……”

“这是太子积年带在身边的玉佩,还是往年圣上赏赐下来的。”裴源眼也不抬,“太子知道你为人通透,譬如玉石,纯洁不折,所以特地赏了你这块玉佩,以彰你素年的功绩。”

此言一出,王陵本来还有三分惊喜的心情立刻化作了惊悚,这话里褒贬倒不论,竟是借着打赏点醒他做官之道。

宝玉无瑕,而他自己的为官是不是清清白白有没有瑕疵,恐怕太子心中已有定数。

想到这里,他忙又跪下去,硕大的脑门猛一声扣在地面上:“烦请裴将军带言,臣敬领此佩,当日日悬在公堂,时时警醒自己。”

裴源压着脖子略点点头,朝左右吩咐两句,便策马扬鞭,扬尘而去了。

——

吴议对唐朝农业的印象仅来自于在袁州城时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实际上唐朝农业还算旺盛,就拿北方来说,这时候还流行一年两熟,刈麦种禾——也就是早稻春种夏收,晚稻夏种秋收,一年之中收获两次,土地得到较高的利用度。

在春冬之接,人们还会见缝插针地种一些白菜之类抗寒抗冻的蔬菜作物。

近几年是罕见的大旱,水田里的稻谷都还干瘪晦涩,青黄相间,吴议虽然是头一回下地,也知道田家这数月来的心血几乎都付诸东流了。

田间挖有数道通渠,但水位很浅,古人简陋的抽水工具根本不足以满足水稻田的基本要求。

他蹲下身子,捏了一把田边的泥土,触手全是粗糙干透的沙石感,心道不好,田不保水,即便通渠不至于断流,单靠人工灌溉也不可能拯救这片注定颗粒无收的土地。

吴议上辈子是没扛过锄头的八零后,压根不知道耕地的锄头怎么使,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想一想就明白了,这土地都被榨干了,还能结出粮食吗?

问题是这年代肯定没有科学配比的肥料,一般都单纯地倚靠人畜的粪便养沃土地,而一年两熟的播种机制严重地压榨了土地的养分,最终在这种极端的天气里彻底失去了生长作物的能力。

而土生土长的梅州人王崇基显然比他更清楚其中的情况。

“天公不作美是一重,更重要的是一年两耕多种,土地失去保养,留不住水分啊。”他捧起一把泥土,指缝一张,干燥的土壤就像粉尘似的迅速漏下去。

李弘思忖片刻,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王崇基拍拍手心的泥土,扛起撂在一边的锄头,用力一掀,把田里萎靡不振的稻谷全部拦根铲起,直接埋进了土里。

“王公,你这是……”右庶子张文瓘颤颤巍巍地指指他,又指指地,半响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