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剩下母子二人,朱夫人立刻问道。
魏劭面无表情,嘴里吐出两字:“怎会!”
朱夫人仿佛松了口气,哼了声:“这样就好。我还道你被这乔女美色所惑,忘了当年你父兄之仇!方才我不过是想让她再多些难堪,你却好,代我收了那东西,谁要!见了就触目!”
魏劭微微皱了皱眉:“差不多就行了。儿子等下还有事,总不能一直耽搁在她这里。母亲不喜,扔了剪了,随母亲的意。”
朱夫人见儿子仿佛有些不快了,便作罢改口道:“你这一去又是半年,玉儿对你很是想念,今夜……”
“今夜儿子宿乔女房中。”魏劭打断了朱夫人的话,“母亲,儿子最后跟你说一次,儿子对表妹没半点心思,母亲还是趁早寻户合适的人家,将表妹嫁出去为好。免得再空蹉跎了桃李年华,日后悔之晚矣!”
朱夫人恼怒地看着儿子,半晌,气道:“好啊,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便如此反哺于我?我又不是逼你做别的,不过是让你纳玉儿入房罢了。你父亲一脉,如今只你单传,你年已二十又二,实在不小,至今没有子嗣,终于娶妻,偏又娶了个乔家之女!我是拗不过你的祖母,她做主,我也只能认下。只是这样人家的女儿,怎能为我魏家开枝散叶?迟早是要休掉的!玉儿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了,你要如此气我……”
朱夫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你至今还对从前那个苏女念念不忘?迟迟不娶不说,连叫你纳个妾都推三阻四!”
魏劭眼底掠过了一道阴影,神色却变得愈发冷漠了,淡淡地道:“母亲,你多想了!儿子在外,一年到头,终日忙碌于军务,何来空闲去想这些风花雪月?楚玉的事,往后不必再提。儿子另有事,先行告退了。母亲早些安歇为宜。”
魏劭朝朱夫人略躬身,转头便走了。
朱夫人瞪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面现恼意,忽然瞥到还放在榻上的那幅小乔敬上的针线,一把拿了起来,操剪子咬牙,咔嚓咔嚓剪成了两截,最后连同剪子一道掷在了地上。
……
春娘在东屋庭院外等着小乔,见她出来,迎了上去,陪她默默行了段路,最后回到自己所居的寝屋,屏退了下人,这才询问刚才的经过。
小乔已经定下了神,春娘也不必有隐瞒,将方才自己见朱夫人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春娘沉默了半晌,道:“女君,夫人如此憎恨女君,想获她欢心,恐怕是回天无力。如今就只能看徐夫人了。倘若徐夫人也是如此,女君……”
她迟疑了下,凑到小乔耳畔:“女君可想过不若婉转服侍于魏侯,以获他庇护?先前在信都,婢便觉得,魏侯虽因两家旧恨,也冷待女君,但看着倒非以虐取乐之人,也非大恶之徒。婢今日听那丙女所言,魏侯一年到头,难得有多少时日留在这里。夫人如此憎恨了,徐夫人若也同恨,到时魏侯一走,留下女君只身一人,日子如何得过?”
小乔望着春娘。有些惊讶于她忽然给自己出的这个主意。
春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叹道:“婢还在信都时,便有心想劝女君了。婢也知道,这是委屈了女君。春娘不过一蠢钝之人,女君比春娘聪明百倍。若是说的不对,女君责罚便是。”
小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如今刚来,还不急。等见过了徐夫人再说吧。”
她微笑着道。
……
小乔这一天其实很累了。但傍晚见朱夫人时的一幕,令她当夜迟迟无法入眠。
她忽然很想念大乔。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想念。
她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前世里,大乔应该也在洞房次日就被魏劭派人给送回了渔阳,就像自己一样。只是,她在路上并没遇到什么意外,最后她只身来到了这里。当她一个人面对朱夫人,遇到像自己这样一幕的时候,当时她到底是如何过来的?此后接下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又是如何自己一个人熬过去,直到最后一刻,被当了皇帝的有名无实的丈夫给废了,看着他立另一个女人为后,然后,又是在怎样的绝望和悲伤之中,她以自杀了结了生命?
虽然知道,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遭遇那样的悲惨命运了,但小乔的心里,依旧还是堵的发慌,庆幸自己在去年最后那几个月里,做出了那样的正确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