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姬只要稍微用点心思,就能轻而易举地跑到西闲跟前儿。
真正让赵宗冕开始怀疑柳姬的,是孝怀皇后之死。
内务司里离奇而死的孙奶娘跟宫女齐儿,小太监口中所说的脂粉的香气。
当然这还不足以将矛头指向柳姬。
直到李夫人出面认了罪。
赵宗冕虽然不信是李夫人毒害了吴贞,可却想不通她为什么竟能主动出面认罪。
***
甘露宫。
西闲说罢,眼中流露出难过之色:“所以,孙奶娘……也是你下的手?”
“原本是太上皇的计策,他觉着该推波助澜,让人以为真的是你谋害皇后。”
“为什么要杀奶娘?”
“因为她扛不住,再耽搁下去只怕会坏事。”
“那李夫人呢。她为何主动顶罪?”
提起李夫人,柳姬一笑:“娘娘如此聪慧,不如再说给我听呀。”
“我想,”西闲望着她:“也许,是你跟她说了些什么吧。”
柳姬目光涌动,垂下眼皮。
孝怀皇后身死,再加上太上皇背后操控,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是贵妃的手笔,大臣们群情激奋,所以才有泰和殿请愿之事。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甘露宫,却完全没有人留意,延秀宫中还有一个人。
吴贞喝茶,毒发,到身死,李夫人目睹了全过程。
当时赵宗冕的反应,李夫人也看的明白。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宗冕的心情。
因为在那时候,李夫人的心情也是同样。
吴贞是她从小陪伴的主子,是她曾经发誓效忠的人,也是后来她发誓要报仇的敌人。
她们之间,甚至比跟赵宗冕的渊源还要更深远。
可突然间毫无预兆,皇后死了。
最令人愤怒的是,李夫人却发现自己心头郁结的仇怒,竟没有随着皇后的死而彻底消散,失子之痛所留的伤,也无法因而减轻半分。只是又多了一份空茫。
李夫人突然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该干什么。
直到那天柳姬去探望她。
西闲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柳姬淡淡道:“我本来想试探她,没想到她好像已经全无生志,犹如槁木死灰,不管我如何寒暄搭讪都不理会。我见她这样,便索性对她说,如今大臣们不肯放过甘露宫,皇上却一心维护分毫不让,已经在泰和殿前打死了四个大臣,只怕往后的冲突还更多。皇上毕竟是才登基不久,就闹出如此血腥残酷之事,只怕以后这位子要坐的风雨飘摇了。”
“所以……”
“她果然有所反应,竟问我可有解决的法子,”柳姬笑笑道:“当然有,只要证明了真凶并不是甘露宫便是。”
说到这里,柳姬望着西闲道:“你不用为她难过,她也是死得其所,她是为了皇上才主动认罪,何况,与其无声无息地老死在宫里,一辈子得不到他的注目,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在他的跟前,从此他心里,自然也会留有她的影子。你说,对不对?你说……蠢不蠢。”
西闲道:“李夫人并不蠢,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是真心喜欢皇上的,为自己真正心悦的人而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柳姬道:“那……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吗?”
西闲的长睫一动,并不回答。
柳姬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有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西闲缓缓抬眼看向她,月影中,依稀看见柳姬的瞳仁里,闪烁着一个淡淡的影子。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莫大勇气的,我想……夫人并非胆小的人。”
柳姬的手从鬓边掠过的时候,手指间若隐若现,在室内阴暗的光线里,有着不易为人察觉的一抹幽光。
“所以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柳姬低低地笑了声,却不知为什么,这笑震的她的胸口隐隐做疼,“真可惜,本以为可以跟你好好的相处。”
西闲道:“以前可以,往后……也可以。”
柳姬说道:“是吗?就算知道了是我害死了孙奶娘,也是我……让李夫人出去顶罪的,而且我还想……杀了你!”
她看着西闲,想从西闲脸上看出些许惊恐或者别的神情,但是她眼前所见的,仍是那个她所知的那个淡然如水的林西闲。
看待她的眼神里,仍有着一丝悲悯。
突然柳姬心中烦怒:“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从在雁北王府的时候,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讨厌你这可怜人似的眼神……”
“你知道不是可怜,”西闲迎着她的目光,轻声道:“不然你也不会在那紧急关头送我逃走。上次那杯茶送给我,你却立刻后悔,所以我想……不管如何,你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温柔,有一抹透心的暖意,就如同她手掌令人贪恋的温度跟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