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烛光之下,退了上半身衣衫的叶罗儿,让她大惊。
只见那清瘦的身体上,全是累累伤痕,胸口更是紫黑一片,显然受了内伤,且伤及了五脏六腑。
“大夫,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道:“这位公子应该是长期收人虐待,外伤倒是其次,只怕这内伤……”
沈锦急急问:“伤及性命吗?”
大夫摇摇头:“我给他扎了银针,若是今晚能醒过来,应当就没性命之忧。”
沈锦点头:“有劳大夫了!”
叶罗儿是过了三更之后醒过来的。刚刚转醒,就挣扎着下床。
“公子!万万不能随便乱动。”守在一旁的大夫急急道。
叶罗儿看出他是大夫,哑声开口:“我要马上离开京城,不然会被找到的。”
本来在屏风外打盹的沈锦听到动静,醒过来走进去:“你浑身是伤,能去哪里?”
叶罗儿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小姐,又是你救了我?”
沈锦不置可否,皱眉看了看他,思忖片刻:“叶公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了甚么,不过若是你相信我,就跟我走,我会暂时安排你在一个韩子临找不到的地方养伤。”
听她提到韩子临,叶罗儿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沈锦看出他脸上的惧怕,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叶罗儿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去德馨园的太太小姐非富即贵,他们这些伶人也得有点眼色识人。何况沈锦在一众太太小姐中,确实算是最打眼的一个。
沈锦让大夫开了方子拿了药,把两个侍卫叫进来,将叶罗儿小心翼翼抬上了自家马车。
没剩几口气的叶罗儿,可谓是让伶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了马车,看到躺在车内的人,强忍着想把这祸害扔下车的打算,小心翼翼问沈锦:“表姐,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不会是要带回侯府吧?”
沈锦笑:“说甚么话呢!我能随便带个男子回府么?别的人不说,安氏肯定会抓着闹一通。”她顿了顿道,“柳叶胡同那有栋四进的宅子,是当初咱们外公给你姨母的,如今给了我做嫁妆,这会子一直闲置着,就一个嬷嬷在打理,我让叶公子暂时住在那里,等养好伤再帮他做打算。”
伶俜大骇,上辈子表姐和叶罗儿到底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但也听说过她私养着叶罗儿。没弄错的话,被人捉奸私通的那地儿,就是柳叶胡同的宅子。
大半夜的日子,伶俜看着黑漆漆的车内,躺着犹在昏迷的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看宅子的王嬷嬷是从前宁家的下人,宁家没落后,其他奴仆都被遣散,就这位嬷嬷无儿无女,便一直帮着看守这处宅子。大半夜的听到动静开门,见到是自家小姐让人抬进来一个昏迷的男子,不禁大骇道:“小姐,你这是作何?”
沈锦道:“王嬷嬷,这位公子遭人所害身受重伤,我让他暂时住在这里,您帮忙照料着。”
王嬷嬷提着一只小灯笼,伸头朝那被抬着的叶罗儿看了眼,虽则见人模样绝艳,却还是不放心:“小姐,这人不会是甚么歹人吧?”
沈锦轻笑:“嬷嬷放心,这位公子不是歹人,而是遭歹人所害,咱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不用担心太多。”
王嬷嬷阿弥陀佛了一声,跟着人进到了宅子最内的院落,将人安置下来。
叶罗儿自上车昏迷后,就未再醒来,直到躺在柔软的锦被床上,还是人事无知。外头有更夫敲起了四更的锣声,沈锦借着烛光,蹙眉看了看床上叶罗儿,朝两个侍卫吩咐:“咱们赶紧回去,免得被人发现问起来,不知怎么答。”罢了,又朝王嬷嬷道,“嬷嬷,这位公子就劳烦您照料了,若是有什么事你托人来侯府给我送信就行。我过几日再来看他。”
王嬷嬷嗯了一声:“这宅子这么大,我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多个人正好多点声音。小姐放心,我定然把这公子照料好。”
伶俜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昏迷的美男子,心中越发不安。
姐妹俩回到侯府已经快五更,先前叫丫鬟竹香守着大门,倒是没惊动其他人。
两个人都困得厉害,各自栽在床榻上,一头睡到了日上三竿。
沈锦毕竟是千金大小姐,日日往外头跑自是不成体统,尤其是快到了出嫁的日子,她虽然称得上泼辣跋扈,但也是个明白人,这种时候不敢做出格的事儿,怕落人口舌,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就是怕传到荣王府那边,抹了宋梁栋的面子。
她的两个侍卫常进和常飞,仍旧在给她打探消息。得知这两日韩子临正在派人四处搜寻叶罗儿的踪迹,沈锦便让常进放假消息出去,让韩子临以为叶罗儿已经出了京城。
果不其然,这消息放出,韩子临那边的人就消停了下来。
又这般过了两日,沈锦寻了个借口,带着伶俜出门去了柳叶胡同。
叶罗儿已经好了少许,两人到达内院时,他正撑着一根手杖,慢慢行走。见到来人,忙不迭拱手道:“沈小姐!”
他脸上依旧苍白,连带着那唇似乎都毫无血色,但仍旧不掩他那绝世容貌,一双含波带水的眸子,明明是挂着忧郁,都仿佛在勾人一般。伶俜当真有些不敢看他,这样的长相,生来就该是祸害。
沈锦倒是一派坦然,走上前问:“叶公子可好了些?”
叶罗儿道:“有劳沈小姐费心,小生已经好了许多。小姐大恩大德,小生感激不尽。”
沈锦掩嘴轻笑:“好了就好,你慢慢养着,等恢复得差不多,我就让人送你出京城。”
叶罗儿双眼涌上一层雾气,低着头哽咽道:“多谢沈小姐。”
沈锦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叶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让人放了消息出去,韩子临以为你出了京城,已经没让人在京城搜罗,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
叶罗儿听到韩子临三个字,牙关紧咬,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反应落在沈锦眼里,顿了顿,试探问:“叶公子和韩子临到底发生了何事?不知可否说给我听?看我能不能做些甚么?”
叶罗儿抿唇默然,面露犹豫,过了半响才低声开口:“此事说来话长,若是沈小姐愿意听,我全都说给你听。”
沈锦点点头,让常进扶着他在石凳坐下,自己和伶俜则坐在他对面。
“叶公子,韩子临为何如此虐待你?”
叶罗儿低着头,半响之后才抬起看她,一双眸子早已经泛红,开口的声音带着哽咽:“韩子临他就是个禽兽东西,德馨园的伶人看起来都是他从牙婆手中买来的穷苦孩子,其实很多都跟我一样,是被偷拐而来的。”
“什么?”沈锦和伶俜异口同声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