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志见状摇头一笑,将衣袖卷到了胳膊肘处,接过了班昌烨递来的地瓜干,道:“从耿六那儿赢来的?”
班昌烨抱着一袋萝卜种,笑道:“他自愿送的,不用赌,他就认输了。要不是瞎子,就小霍那点儿透明肠子谁还瞧不明白了,哎,再拿点儿,他老娘晒的,前不久才送到营里。”
萧承志正色道:“他母亲眼神不好,这点地瓜干怕是做许久,你就全拿了?”
班昌烨扶额,“行吧,我等会儿还他点儿,不过看他心情好像不太好,最近人有点儿沉郁。我看八成是他马球赛上临阵脱逃,被人笑话了。你说他一个男人,却干这种缺德事儿,将军差点儿找不到人顶上,要不是最后将军夫人站出来,今日有这儿地可以种菜么。”
说罢又道,“我看八成是为此,小霍看上人花小娘子了。”
啧啧两声,地瓜干咬在嘴里甜丝丝的,撂倒了牙。
霍珩扶着锄头,仰头打了个喷嚏。
他一双冷目如箭似的飕飕飞了过来,看得偷闲的二人忙灰不溜秋地去种地。
水井边,薄薄的晨曦透过林梢来,打到弯腰捶打衣物的女子的脸颊上、青丝上,不用走近,几乎都可以嗅到她身上独有的兰香味道了,他那几件脏衣服里还有最里头的亵裤,囤了一两日了,此时正被她拿在手里搓洗。
霍珩抱着锄头看了一会儿,脸渐渐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出发,回长安~
本文的故事背景主要参考的大唐,细节咱不必深究哈,毕竟是架空,盛唐长安,大家自行脑补吧~
第22章
霍珩帐下足有数千精兵,纵是没有干过农活,在乡民的指引下,也不出两日,便将这里的良田全部翻新。附近村落的乡民,大多无地可种,萧承志提议分地予民,收成对半分。军中所需的,不过是时蔬米粮之物,并不需拿庄稼出去卖,只要有满足口腹的存粮已足够。霍珩听完之后,准允了。
黄昏之后,乡民送来醪糟、细面等物,将士们围着一团大篝火,煮着面,吃着村酒,谈笑推搡。
也有人鸦雀无声,默默垂目流泪。
花眠往锅炉里下了一盘饺子,栋兰于一旁打下手,面熟了,饺子浮上水面,花眠取了身旁最大的青花碗,盛了二十来个,放上一把蒸熟的腊肉丁,为霍珩端去。
他正和陆规河等人说话,眼尖的校尉忽然起身匆匆地离去,霍珩讶然回头,花眠已走到了身旁,挨着紫红毡毯跪坐,举案齐眉,将东西搁到他面前。
霍珩把眼一瞅,周遭好事儿的都笑眯眯朝他们看了眼,登时气恼不已。
“霍郎,我瞧你累了一天了,也没进什么水米,这是我拿银镯子同一户人家换来的面粉和肉蔬,自己擀的皮和的馅儿,你尝尝可还合心意。”她微笑款款,凝视着他的面容。
霍珩怕人说道,但腹中确实已饥肠辘辘,于是没甚么好脸地接过来,筷子挑了一口一个,大快朵颐。
花眠于是彻底了坐了下来,望着争先恐后往锅里捞面条的年轻男儿们,也起了怅惘的心思,“要回长安了,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着这样的光景了,你看看他们,明明也有不少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子弟,跟着将军你才几年,这吃相和谈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安城的花子大队跟来了。”
正狼吞虎咽吃相不雅的霍将军,闻言,脸色倏然僵住,于是慢吞吞地停了筷子放了碗,还剩下那么几只没吃完的饺子,作为他“矜持”的铁证。
“我说得你没胃口啦?”
霍珩的俊脸半红半青,“没。”
“对了,我将你这几日的衣裳全洗完了,前几日我腿伤不好,又不想教栋兰代劳,所以没有……”
霍珩忽然道:“我在家中时是养尊处优的公子,裳服也都是婢女洗的,介意这个做甚么。”
花眠仿佛才想到这一点,有点儿失落,“我倒忘了。”说罢她又双目雪亮地望着他,道,“但以后,都给我吧。”
霍珩一滞,火光里少女艳若夭桃的俏脸,娇滴滴的,露出央求之色,他便不忍心,将那煞风景的话说出来——我还没有说不跟你退婚呢。只是忽然之间想到,若是日后身边没这么一个惹人心烦的女人,成日里撩拨自己,冲自己撒娇弄痴、百般愚弄,竟也有点儿乏味了。
他沉默片刻,道:“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晌午随我上路。”
花眠用力地点头,“嗯,都听你的。”
她难得装乖,霍珩也不拆穿她的鬼心思了,又咳了一声道:“在长安时想必你也见了,我父母分居两宅。从前我在长安时,也是一个月在两边各住上十五日,此次回长安后,你我一人侍奉一边,到时日了换过来。暂时这么安排。”
花眠心思敏感,岂会听不出,这是不想退婚的意思了,至少暂时不会退的。她顿了片刻,在霍珩狐疑的目光射过来时,微微笑着,佯作不知,点头如啄米,“我知晓了。”
“还有,”霍珩皱起了眉,“我母亲,恐怕并不怎么喜欢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我父,你若是与她待在一个屋檐下,不要提起,也不许多问。”
“我省得了。”
花眠一一记着。
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儿,这些事恐怕不用霍珩提点,自己也慢慢能揣测到。除了对他,在待人接物上花眠做得都极为周到,短暂的时日相处下来,这军营里已没有不喜欢她的。
但他却一定要让她记着,“我怕你惹她不开心,回去之后,我先去母亲住的湖心小筑,你暂时往霍府去,以后晨昏定省能免则免。”
花眠柔软地笑着,装傻听不出他的担忧和关心。
她的眼珠乌黑滚圆,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像是沉迷于他的美色,瞧得痴怔了,霍珩反应过来有点着恼,沉声道:“你听了么!”
花眠忙又点头应话:“听了听了,我到霍府去服侍公公。”
“……叫得倒顺口。”霍珩哼了声。
花眠赧然地垂眸,一副受数落的小媳妇儿模样。
一旁盯着两人说话的士兵们,见夫人耷拉着螓首,如受了委屈,不禁大生怜惜之意,摇头嗟叹。将军夫人的容色本就世上难有匹及之人,加上这帮子弟兵在西北啃了两年沙子,这两年连一头雌虎都不能见,对花眠的美貌不禁在心中又神化了几分,以为将军夫人这实在是天人般的美貌,只有不解风情、暴殄天物之人才会不知珍惜,日日惹她难过掉眼泪。
美人一滴泪,天上一粒星啊。
霍珩自然注意到了,眼刀朝他们飞射去,他们胆怯地退开。
霍珩道:“去收拾行李吧。”
花眠颔首,盈盈一笑,乖巧地说道:“差不多都收好了,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遗漏,待会儿你过来点点。”她活泼地起身,拉着一旁垂着脑袋怕得发抖的栋兰,脚步轻快地朝军帐而去,拂面的香风擦着耳朵而过,撩得霍珩心头一阵发痒。
花眠将衣裳拾掇好,盛入大红的嫁妆箱中,栋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