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相关的资料分析,我发现西厢和东厢所在的仓库很有可能放着每次拍卖和收货的货源;而据我观察,时常去那里的人,除了经常需要取物的各家侍从,比如南姝雪一天也少不了的续命药品、这一大家的生活物资、甚至那几个小少爷也喜欢去那遛弯,因为他们的贵重物和大件物大多被放置在那里,由专人保管。
南暮成是管家,所有他不仅有钥匙、也有名单。我花了一段时间,从他的电脑资料库里找到了主要的分区名列,接下来只需对比一下各房的人平时所取所用,还有放物的频率,就能锁定和划出嫌疑最大的人。
这事我做的极其枯燥,而且相当需要技巧;还好南暮成新接受管家的职位,很多东西也是前任所留,他接手后一直都在整理,也使得事情变得简单了一些;而南姝雪很信任我,除了不让我去帮她做那些辛苦操劳的事情,像是跑到大老远就为了拿药,其余都随我的喜好;她在南家有着很高的权限,用来破译各类隐私,再方便不过了。
我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所以从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或者和家族辛秘有关的事情。
事实上,我觉得南家的家风很正,从侍者到主人,大部分都是品行不错的存在;除了一两个还在青春波动期,性格不稳定外加调皮捣蛋爱惹祸之外,其他人都挺好的。估计这次也只是倒霉中枪而已,故而,拿到想要的之后,我就没再多打扰。
霜月已至,整个南家大宅银装素裹,小洋楼却还是一片春温暖意——因为南姝雪怕冷又怕热,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连一片雪花也没有落在外罩的玻璃窗上。
她虽然还是病怏怏的,但看见兄长回来后,每天就变得开心了一些;眉目间的疲倦也少了很多,总是缠着南御星一起玩,让他给自己念书,所以无形中,我又多了很多查物的机会。
从南厢开始,我一处一处地搜找,支开南暮成的方法很简单,卫莫是个不错的帮手。他装的我本人,大概比我还要有女人味一些;因为有次管家看到我后,他居然脸红了……脸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懒得细究,但卫莫却觉得这种事挺好玩的,做的还挺开心;虽然我不愿意让他告诉南御星我们认识,但有次听兄妹间闲聊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句朋友在学校的一些……事迹。
比方说,把妹无往不利,最高的一次记录是脚踏九条船,然后翻船的故事。
这样来看,卫莫对女人和男人都很有一套,做这个完全不亏呢。
反正,姑且……就当他们很有缘吧!
自南御星经常回来后,我也时不时就能看到他。
作为比赛的种子选手,他需要练习;而作为东道主,他又要安排比赛的相关事宜——但即便如此,他整个人还是显得游刃有余,面上丝毫不见疲劳辛苦,依旧沉稳如昔,张弛有度。而在上回摸过他的犬型后,我已经过了瘾,他害羞了一阵,却像是对此事多了些莫名的热心;偶尔看到我的时候,迟疑片刻,就会偏着头,轻声问我要不要……
白送上门的撸毛,我当然每次都会开心地点头,然后他就趴在我的腿上,和他妹妹一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由着我给他梳毛,做得好了就舔舔我的脸,以示嘉奖——我倒是无所谓啦,就是觉得……他现在毛皮这么油亮水滑,里面肯定有我的一份功劳!
冬日的暖阳,正午的时候其实还挺舒服的;不温不烫地照在人的身上,就像是被谁从背后轻轻抱住。人类之间互相取暖时的体温,比任何电子产品都要令人感到温柔;而在这种时刻,我就很喜欢拿把椅子,坐在一楼的大厅,把天窗打开,边晒太阳边看漫画书,顺便喝点暖胃的姜茶,这样最舒适不多了。可惜南小雪中午必须午休,不睡会死人,于是房门和窗帘拉得紧紧的,就像她晚上超过八点后,眼皮就会沉得厉害;故而这样美好的时光,也只有我独自享受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我没有回头,女仆很少会在这个时间段过来,因为她们知道大小姐要睡觉,不需要值班;所以应该是难得在中午回来一次的南大少爷——哪怕假期,他向来都是晚上才会出现,第二天又早早地离开,称得上是披星戴月,但他依旧很有精神。
不过也对,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我的漫画书被人从背后抽走,对方翻了两页,又还给我:“《人间昆虫记》?”
他坐在我的椅子旁边,眉眼清朗,目光平和又有些好奇:“是和昆虫类有关的故事?”
“呃……”我合上书,不好意思告诉他里面的女主角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这样,“差不多吧,不过目前为止,”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还没见过能变成昆虫的人类呢?大部分都是猫科和犬科,可能是我见识浅薄吧……”
“也不必然。”他对我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态度闲适,“因为返祖的差别,远到昆虫纲科的形式确实并不多见;不过昆虫类也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你知道女王蜂吗?”
不要考我生物,我生物很烂的……
我摇了摇头,“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经常见到,好像是拥有绝对的决定权、可以号召全族当自己的奴隶之类的;怎么了?”
“如果尤尤想要看到虫族的话,可以找一找最近五十年内的女王蜂幼虫——大部分昆虫科都会聚集在她的身边,”他说着,坐到了钢琴的旁边,“每当督查局寻找到后,都会将其严格控制起来。近十年还没找到新的王女,但如果能找到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这样就能看到那样的人了;其实昆虫类的幻兽人相当有趣。”
“白蚁一族喜欢进食高价的檀木、沉木和梨花木,所以市场上做家具的企业,大部分都被他们所垄断了;去工厂参观见学的时候,我经常见到那里的工人若无其事地就从案板上捏起一块放进嘴里。蜜蜂的话,你知道钟离区最有名的百老汇是谁开的吗?”
我摇摇头。
“蜜蜂一族很会跳舞;圆舞、轻舞、绕舞和镰舞,他们的身体柔软,所以对表演很拿手;大部分需要唱跳的百老汇演员,都是出自他们的演员呢。”
他说着,手放到了琴键上,随意地点了几个音,“这些都很有趣,尤尤,你可以慢慢了解……对了,小雪昨天说晚上想听我弹琴,很久不弹,有些生疏了;你来陪我练习一会好吗?”
第45章
流畅的音符没有出现,南御星悬指于黑白键上, 随手弹了一小段断断续续的《小星星变奏曲》, 然后略显迟疑地停住手, 转过身对我笑道:“我果然都忘完了, 你来示范一下吧。”
我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漫画书,很快走过去。
按照南御星的要求, 我随便弹了一段《狂想曲》的经典节选,最后双手张开, 和昂贵的手工打磨三角琴来了次友好的近距离接触;将手平放在一行琴键上面,听它发出清脆的鸣叫,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虽然活泼点的也很可爱,比如《胡桃夹子》之类……但大小姐——她更喜欢《小夜曲》、《奏鸣曲》这种偏阴凉的风格呢。”
“是这样么?”南御星撑着下巴, 若有所思地望着钢琴, 随即伸出右手, 照着我刚才弹的那段,将其从戏剧性极强的乐曲变成了一首柔美优雅的旋律,曲风在不同的人手里完全变了个调, 而这样的节奏也很符合他的性格。“我记得她从前最喜欢……”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轻叹了口气,问我:“你平时都给她弹些什么?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我的脑海里一瞬间掠过姬神、弗朗西斯莱、贾鹏芳这种北风吹到凄凉的类型,或者诡异的哥特音乐……但想到南小雪的情况, 我又觉得, 就让这份属于她的这份独特、交由他们兄妹独自探索吧。
照着他的要求, 我弹了一首轻柔的德国古谣——改编版不是很难,少了和弦让其显得更像首童谣;可当南御星照着旋律重复了一遍后,他却突然偏过头:“这应该是一首歌谣。”
猜对了。
这是我大学选修小语种学的德语歌,不太难,《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几乎家喻户晓,听了五年,德语系同学据说个个都会;歌名译过来,是《落雪时分》的意思。
它讲的是某个德国的民谣故事:未婚先孕的少女、被家族驱逐后无枝可依,期待着爱人的出现,却被抛弃;最后她静静地死在了寒冬凛雪的森林之中。
我点着琴键,像是平时给他的妹妹演奏一样,给他轻唱了几句,在这个世界已经无人知晓的古老民谣:
当那雪落下时,
时间不再停留。
涌向我的雪球让我深陷积雪之中,
家无梁楣,
旧舍难掩凄凉。
……
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
我已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