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钢制的、青漆色的厚重熊头门把手,就在她的手上碎成了两半!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您、您整天脑子里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女护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极粗犷,像是隐忍到了尽头,她淡褐色的眼睛一下子就变成了兽瞳,系好的护士髻迸裂炸开;她揪住断成半块的物什,用力一拉,整个门就硬生生地被脱了出来,“上次吓到了小瑟,让人家哭着回去了;这次又……!您不把夜莺好好地给我送过去就算了,竟然还、还……”
她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竟然还要给我拔牙齿!可恶!
我在心里默默地添上了这句。
沈珂医生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她怎么愤怒、又如何说教的模样,他平静地看着那一幕,单手支着头,想了想,继而就不紧不慢地回道:“哦,忘了。”
见她更气了,几乎快要把门给砸烂,他补充了一句:“下回我注意。”
“还有,薇拉,你又把门弄坏了,记得去报修。”
女护士怒瞪着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为了避难,我坐在冷色调长帘的落地窗旁边,眼看着她从那副被点着的发飙御姐模样、头一弯,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温柔可亲、形容优雅的女性:“是佑佑小姐吧?抱歉让您刚才受惊了……”她对我深鞠一躬,伸出那双白皙的手:“来,请牵住我,待会绝对不会痛了哦!”
看得出来,她像是想做出一个值得信赖的陪护人员该有的态度,而被当作三岁小孩的我,只是觉得……
什么再也不会痛了——
听起来真的好像是送别的遗言啊,这位姐姐!
基于对方刚才单手抠破门框的威胁,我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在心里朝这个给了我太多惊喜的世界比了个中指;见她依旧朝我微微俯身,带笑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我顿了顿,只好把手递了过去。
“这是成年的野生夜莺,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大惊小怪。”沈珂翘着腿,语气平平地对她道,“该改改你的坏毛病了,看把人小家伙吓的。需要的外部检查,我都给她做过了,没什么问题,不用去花房;至于其他的……在这里,”他夹起一枚抽血管,晃了晃,向护士示意,“你拿去化验就好,顺便再测一下荷尔蒙浓度,超过中比度了和我说一声。”
“已经成年了?!”
女护士震惊,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我,“不会吧……才这么小一点点,难道是从黑市里找回来的小可怜!唉呀……”她用那种充满母性的怜爱目光看我,把我的手贴住自己的脸,像是疼爱到骨子里:“……这么小的小家伙~抱歉,刚才让你吓到了~~”
姐姐,你这样阴晴不定的才吓人呢。
而且,我已经一米六……反正一米六左右了好叭。
“不是黑市,谢菲说就是普通的市民,牵涉到之前枭调查的案件,就刚好被发现了。”
“让我猜猜……是奥索恩家族?——让哈尼亜大人发脾气又抽了部下的那个?!”女护士叹道:“我已经在群分享里看到了!好多模糊的照片,肯定是蒂司拍的~那家伙总是手抖!他们说是因为哈尼亜大人求爱不成、还在人家面前丢了脸,所以才生气……”她凑近,褐黄色的发丝垂落在耳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可是真的很小只啊,我一捏就……咳咳咳,”她捧住我的手,又深深吸了口气,犯瘾般在上面闻了闻,“而且味道超好~野生的夜莺小姐原来是这个感觉吗?”
嗯嗯嗯,甜的甜的,我帮她在心里加了句。
“正常人类都是这样,你偶尔也该下去看看了,薇拉。你以为谁都会像是那群猪,”说话的男人被瞪了眼,他无所谓地扯出一抹冷笑:“最小的那个才六岁,体重已经快30kg了吧?那群人把它们养这么肥,不是猪是还是什么?……”
他说的是夜莺吗?
“亲爱的小可爱~~!听说你来了~!”
我正听得入神,整个人突然凌空,等我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抱住、在空中转了整整一圈。我偏头,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祖母绿眸子。
……
“来的好晚哦,我在那边等了你超久……”谢菲先生似真似假地抱怨着,然后稳稳地把我放了下来,揽住我的腰,和护士服的薇拉打了个招呼,又对着沈珂医生点点头,“走吧走吧,弄完了我让部下带你在这里玩一玩。日街d区的黄金蝉糖还是挺好吃的,每咬一口后、叫声都会变得不一样,你肯定喜欢~……”
“检查我都给她做完了。”
金眸掠过他手放着的位置,沈珂医生漫不经心地道:“已经成年的夜莺,有什么可值得你费工夫的。”
“她可是我早就定好的部下!”谢菲先生用调笑的语气说着,但声音却透出一份认真:“第一个夜莺的同伴;这难道不是很有趣?”
“真的成年了吗……”一旁的薇拉忧心忡忡。
“别把她折腾死就好。”沈珂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怎么,听他们的这个语气,成年的夜莺感觉没什么用?
不是说基因超级罕见,血液又很棒棒么?
我已经学乖了;但凡有了疑问,就就会选择直接开口、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自己憋死,所以我问:“成年又怎么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回答我的人不是谢菲,而是立在那边的沈珂医生,或者说沈署长官,“幼年不稳定,少年浑浊——这两种都很好改良、充当各种配药的调和剂;但成年趋于稳定,就不行了。”
“成年的,”他嗤笑,用词相当毒舌,“你想当观赏饲料,或者家养宠物——随便你。”
哪个都不想!
而且,大哥——当时那个语境,我以为你说的是味道。
“成年的收藏用比较多啦;但他们是使人类基因稳固的功臣,所以对于夜莺、政府仍然会优待终生的。”谢菲先生在我耳边重复着,我在网站资料上看到的话语,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但此刻……
这种说法却令我有些毛骨悚然了。
“观赏用……?”我皱眉,“大家都是人类吧,就算血清不能发挥曾经的作用了,难不成还是关在笼子里……”这算什么优待终生?
“那是在黑市里被交易的夜莺才会有的结局,总有人会对他们感到好奇嘛。”谢菲说,“不过小可爱就不用担心,我和你保证过的:当了我的部下,你就不会面临那种被谁一棍子敲在脑后,然后被抓去当观赏动物的危险。你的荷尔蒙这么出色,我们局里遍地都是年轻英俊、帅气有才干的小伙子,等你去了,只要努力工作,想玩弄哪个就玩弄哪个;始乱终弃的随你开心!等最后哪个都玩腻了,你就和我结婚吧,嗯?”
他用稀松寻常的语气这么说着毁三观的话、就仿佛审判那些犯罪者一样不以为然;单手扣在我的腰上,碧澈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姿态落拓不羁,好像刚才自己只是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但想到他之前语气不详的发言……我想,他大概不是在开玩笑。
“啊,不过。”他说着,突然用食指抵着唇瓣,弯眸,低声又说了句:“最近局里有些吃紧……实习生暂时没工资呢。这个,就请你谅解一下喽。”